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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终结】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文章来源: 化骨绵掌 于 2002-9-9 19:34:00:

风月陷阱
作者:化骨绵掌

30
余海不想告诉那些女管教,陈淑秀已经被人杀了。她们很关心她们经手的每一个零件的命运,她们每天从事拯救犯人灵魂的工作,最害怕的就是出一件废品,并且贻害社会。因为那样意味着她们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机械厂的王管教认识余海,上次余海来苗溪调查一个案子时,王管教帮了很大一个忙。他个子很高,满脸络儿胡,性格豪爽,而且永远不修边幅。
“喂!你娃娃又来了嗦?”王管教冲过来重重地拍了余海一下。
余海揉了揉被王管教拍痛的肩膀,顺便把身后的谢胖娃儿介绍了一下。
“喝酒喝酒!马上喝酒!”王管教拉着余海就往外走。
余海领教过王管教的酒量,忙对他说:“把事办了再喝酒!”
王管教仰天哈哈大笑:“假眉假眼的,虚了嗦?我今天不抽你,随意!边喝酒边办事,屙尿擤鼻子——两头都要逮到。”
谢胖娃儿哪里见过这么耿直的人,听得他直吐舌头。
酒桌上,王管教果然好酒量,一杯跟着一杯,不抽翻你不杀割。
“你说的那件事,我还有点印象。”说起正事,王管教顿时便认真起来,“那个女犯当时很红,在文艺队里唱歌唱得最好。那时,她的知名度就像现在的红歌星两个样,哪个都认得到。后来跟我们厂里的一个男犯搅起了,闹得沸沸扬扬。”
“那个男犯叫啥子名字?”余海问。
“何斌。长得白白净净的,有点浮肿。表现一般,不开腔不出气的,阴缩缩的,我看到他就够球。”
“这个何斌犯的啥子罪?”
“好像是诈骗罪。”
又是诈骗罪!怪不得两个人情投意合,原来是一丘之貉。
吃完饭,余海到场部档案室调出了何斌的卷宗。
一看到何斌的照片,谢胖娃儿就惊呼了一声:“男死者就是他!”
没错!何斌与陈淑秀先后刑满释放后,就义无反顾地缭在一起,现在还不能肯定他们是否继续从事诈骗活动。不过,从他们的案底来看,两个人都不是啥子好鸟。如果他们没有正当的职业,就一定利用自己的特长,吃回头草。劳改队里有句Y顺口溜:“要致富,走老路。”
余海特别注意到何斌以前的工作单位,判决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成都市邮电局×××支局。

“不用回忆,这个案子我记得很清楚。”邮电局保卫科的刘科长说。
余海没有说话,点上一根烟,紧紧地盯着刘科长。
“何斌以前是我们局的职工,因为诈骗罪被判刑3年,已被开除公职。刑满释放后,从没听到他的音讯,好像在成都市蒸发了一样。”
“他是如何诈骗的?”余海问。
“利用工作之便,到另外的支局填写根本不存在的汇款单,伺机盖章、登记,收款人就是他自己。”
何斌和陈淑秀一定是合伙诈骗了谁,才导致自己死于非命。两个人同时倒毙在同一间屋内,不排除女人利用美色,男人利用计谋的诈骗套路。从作案的残忍程度来看,被骗者似乎对他俩恨之入骨,恨不得刮皮抽筋。他们一定触怒了那个人的痛点,才惹来这场杀身之祸。现在看来,出现在武侯祠的那个中年男人,很可能就是让两个鸳鸯诈骗犯暴死的终极杀手。
那个中年男人是哪个呢?他和他们到底有啥子深仇大恨呢?
深仇大恨?仇恨?恨恨恨!!!这几个字眼闪电般地在余海脑壳里打旋旋儿。对!一个劳改犯最恨的是啥子?不是审判长,不是管教干部,甚至不是这个社会,因为他们最知道自己是蚍蜉,所以他们对大树没有任何渴望。他们最痛恨的是:揭发他们罪行的人。
“何斌的案子是哪个揭发的?”
“邮递科的科长,吴川。”

31
夜幕降临了,吴川仍在漫无目标地踟蹰而行。他看到今天下午市公安局的警长余海来到了他们所里,而且还特意盯了他一眼。这就像一把寒冽的长刀“刷”地在他柔软的脖子边上掠过似的,他本能地向下缩紧了颈项。
死刑!如果他们抓到我,绝对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刑在并不遥远的未来等着我。
吴川的脑子里想象着执行死刑时的情景:威严的武警架着他的胳膊,急促地朝刑场走去。武警的步伐太快了,以至于他根本跟不上他们的步点,只能任由他们将他的身体悬在空中。他的一只鞋被地上的草丛碰掉了,他张口想喊他们立即停下来,帮助他把鞋穿上。在一条小河的转弯处,他们像扔麻袋包似的将他甩在倾斜的河堤上。他听到身后“哗啦”一声,子弹上膛了,他连忙恐惧地闭上双眼,眼睫毛不由地颤抖起来……
太可怕了!死刑太可怕了!
他感到恶心,眼前发黑,全身直冒冷汗。
被逮到后处于死刑,还不如自己了结自己。
他想起了他的故乡新都,一个被竹林环绕的小村庄,那座哺育自己成长的破旧的潮湿小屋。如今父母早已经去世了,只留下一个瘸着腿的姐姐。在他的记忆中,对姐姐的印象很模糊,这大概是由于他们年龄相差太大的缘故。只有一次,姐姐带他到竹林里捉叫鸡子,摔了一跤,嘴唇下面被竹子疙蔸划了一个大口子,流了很多血。姐姐背着他,拼命地往镇上的医院跑去,当时,他通过姐姐的背部和紧箍着的手臂,感受到了姐姐焦急的心情。
吴川摸了摸嘴唇下面,透过那些胡茬子,仍能够感觉到当时的疤痕。一股怀旧之情油然而生。她是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亲人,如果有可能,真想见她一面,告诉她自己不是有意杀人的。

“吴川正涉嫌邛崃的一个案子。”刘科长继续说道。
“哦?”余海挑起了眉毛。
“他的小舅子曾聪明在镇邮电所工作,有5000元汇款不知去向。因为当天吴川恰巧正在邛崃,所以他们要求我们协查。”
“他在邛崃?”
刘科长点了点头:“我总觉得好像和我们所何斌的作案手法一模一样。”
“你是说,吴川将何斌的犯罪伎俩传授给了他小舅子?”
“不!我怀疑他在亲自操作,填写空白汇款单,然后偷偷盖章登记。但我查过那天所有从邛崃汇来的汇款单,没有吴川的名字。”
“你的意思……”
“收款人可能另有其人。”
“你马上把汇款纪录拿来!”

自杀是需要勇气的。
吴川缩着脖子已经在天府广场转了好几圈,引起了值勤警察的注意。那个年轻的警察站在离吴川不远的地方,警惕地注视着吴川的一举一动。
吴川感到背部一阵莫名的灼烫,回头一看,正与那个警察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他全身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看样子案情已经很清楚了,他们已经盯上我了。
干脆买点安眠药,找个安静的地方,一觉睡去再也不会醒来,这样自杀是没有痛苦的。
“对!就这样告别尘世。”
吴川来到一个小药店,一个秃头男人嬉皮笑脸地走了过来:“先生,买点啥子?”
“我最近睡眠不好,想买瓶安眠药。啥子牌子的比较见效?”
秃头男人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蓝瓶子,放到吴川的面前:“这是资格德国进口的,价格贵了点,但效果绝对巴适。”
难道自杀需要进口药帮忙吗?
“好!我买一瓶。”吴川不动声色地说道。

32
余海皱着眉头,翻阅着摆在面前的汇款登记,他想在这些浩杂的表格与文字中,嗅出一点蛛丝马迹。
“吴川是啥子时候去的邛崃?”余海问。
“没得用,我已经找了万多遍了。吴川是上个月18号去的邛崃。”
18日!余海像筛金子似的,一行一行地查找着。
刘科长泡了一杯浓茶,点上一根烟,坐在办公桌后面,絮絮叨叨地说:“怀疑归怀疑,但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是吴川所为。他的社会关系很简单,在汇款登记中并没有发现有他的熟人,如果是他干的,他又会把汇款寄给哪个呢?他性格内向,平时不善言语,有啥子原因促使他冒这种风险呢?他和她老婆的关系平平淡淡,没有啥子很大的冲突,也没有听说他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
余海的眼睛开始发光,他在汇款登记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尹奕诗。
吴川和尹奕诗?
余海大脑里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吴川揭发了何斌,何斌在劳改队认识了陈淑秀,两个人出狱后合伙报复吴川。陈淑秀在台前表演,何斌在幕后指挥,逼迫或诱使吴川用同样的犯罪手法步何斌的后尘,以满足他强烈的报复心理,那么在武侯祠出现的中年男人有可能就是蒙在鼓里的吴川。他首先被陈淑秀的美貌所吸引,然后一步一步钻进他们设计好的圈套,在他发现自己被榨干后,肯定不甘心,他立即到处寻找这个女骗子。在他费尽心机找到他们后,3个人立即进行了一场殊死肉搏战。以吴川的性格,他是不会陡起杀心的,那么,在他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只有选择自卫反击。
余海站起身,对刘科长说:“马上找一张吴川的照片。”然后对身旁的谢胖娃儿命令道:“我们立刻去案发现场!”

吴川回到驷马桥那间旧房子里。门前那条污浊的小河悄无声息地潺潺流淌着,一个连小娃儿都不愿意耍的地方,也许这里就是走向另一个世界的最佳地点吧。沉溺于女色,上当受骗的男人拙劣的一生将在这里降下帷幕,也许这是很合适的舞台。
他好不容易用牙将瓶盖打开,把药片全部倒在桌子上,然后用药瓶将药片碾碎,放进玻璃杯里,掺上开水细心地摇晃着。突然,窗户上闪过一道汽车的灯光,紧接着一声小心的刹车响,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你来了嗦?”随即男人进了屋,门前的灯光熄了,汽车按了一下喇叭,又“沙沙”地开走了。
这一幕,和当时他与尹奕诗的那一幕完全一样。
他把瓶子拿到眼前,又仔细地摇晃了一下。当他把瓶子送到嘴边时,似乎有什么东西蜂拥而至。“你来了嗦?”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在他耳边缭绕。接着,过去各种记忆的片断没有任何秩序地在他眼前闪回:一天到黑忙忙碌碌的鹦鹦,瞪着眼睛叫喊“你把他杀了!”的陈淑秀,轻信了推销员的苦苦哀求打开钱包的鹦鹦,喊着“你来了嗦?”扑上来的尹奕诗,手抓铁窗大声诅咒他的小舅子,躺在沙发上全身赤裸昏厥过去的鹦鹦……
“妈的!”吴川用拳头锤着桌子,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他抬起泪痕斑斑的脸,表情虽然呆滞,心里却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
他想见见鹦鹦,亲口对她说声:“对不起!”就算得不到她的原谅,我也心甘情愿。
他注意到手中的玻璃杯已经倾斜了,里面的药水全部倒在了地上,一滴未剩。他狠命地将玻璃杯向墙壁上摔去,玻璃的炸裂声怦然击穿了他的耳膜。他关上房门,沿着铁路线,跌跌撞撞地朝前方奔去。在他的潜意识中,仿佛只有绵亘不断的铁轨能修正他前进的方向。他神情恍惚地数着脚下的枕木,好像数得越多离鹦鹦越近。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射在他的脸上,照得他全身透明起来,隆隆的轰鸣震得大地开始发抖。他觉得在这道白光中,身子变得轻盈起来,好似双脚已经脱离了地面,背后长出了洁白的羽毛……
他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息,甚至连一点惊讶或者高兴都没有表达。他在碎石铺成的路基上疯狂翻滚了十几圈,然后,静悄悄地卧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只有他那撕成布条的衣服在风中一起一落地摇曳着…… (End)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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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枫下拾英 / 小说故事 / 小说连载《风月陷阱》 好看惨了
    • 【1】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文章来源: 化骨绵掌 于 2002-9-3 19:36:00:

      风月陷阱1
      ■化骨绵掌

      1
      公共汽车的门大口喘着气刚一裂开,吴川就被下车的人流推了出去。他恼怒地准备发燃,回头一看,见是几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脸上的颜色比他还难看,吴川只能忍气吞声。不过,与飘扬在车内的各种味道相比,外面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宜人。他不禁站在站台上大口呼吸着,像一头病入膏肓的水牛。
      只可惜这种惬意的感觉太短暂了,他不得不马上钻入拥挤不堪的车内,与一大帮下班的乘客重新挤在一起,而且必须有滋有味地品咂车内污浊的气息。
      他的家在肖家河,现在这辆烂45路哼哼唧唧地才驶过大业百货。45路公交车的拥挤不是一天两天了,吴川也为此向市长热线、报社热线打过无数次电话,建议多增加车次,以缓解这条线路的“塞车”之苦。由于双楠、红牌楼一带的人口越来越密集,乘45路到市中心是他们惟一的选择,现在连“野巴”都打起这条线路的主意,纷纷奔走相告:45路沿线生意好惨了!吴川的热线建议如石沉大海,莫眼。后来吴川一想:多事!人家挤得我挤不得嗦?大家都猫儿起不开腔,我真的有点胀饱了。
      吴川今年48岁,在市邮电局下属的一个小邮局里当一个小小的科长,专门负责邮递工作。人到中年竟混得毫无出头之日,吴川似乎有点不甘心,但是他又对残酷无奈的现状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偷偷地骂几声娘,以泄私愤。吴川知道冥冥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游刃有余地操纵他的命运,他只能垂下曾经高傲的头颅,默默地听凭命运的安排。最近一段时间,在工作的时候,他时常精神恍惚,心不在焉。他感到周围的一切都是灰色的,无论人还是物,都是那样毫无生气,吴川怀疑自己是否提前进入了更年期。
      他手里的报纸已经褶皱得不成样子,但他还是想支撑着胳膊看看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云南发生6.5级大地震!这几个登在第一版的黑体字映入吴川的眼帘,他不禁轻轻惊呼了一声。不料,紧贴着他站在前面的一个女人仿佛被他的惊呼吓了一跳,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同时甩动起来的发梢也轻轻扫过吴川手中的报纸,发出轻微的“刷”地一声。吴川急忙侧过头歉意地朝那个女人点了点头,四目相视,吴川顿时被她的美貌惊呆了。他一直没发现眼前站了这么一个天然尤物,糟糕的心情使他无暇欣赏近在咫尺的魅力。
      那个女人约摸30岁的样子,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微微翘起的嘴唇,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无缺,尤其她那高高耸起的胸部和耳轮上细细的茸毛更令吴川想入非非。他侧着头,肆无忌惮地欣赏着,好像一个涎着脸皮穷凶极恶的老色鬼。
      突然,汽车一个急刹,吴川整个身子向那个女人扑了过去,前胸正好贴在那个女人肉感的后背。然后,吴川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有意无意地与那个女人的身体摩挲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流慢慢沿着女人的臀部传到吴川的体内,他开始有些反应。有一刹那他为这种无可抗拒的反应羞愧难当,因为他在电影小说里看到过这种变态的表演,他根本瞧不起“巴士变态狂”的拙劣演技,甚至向同事们赌咒发誓:如果他遇到这种情况,他绝对像柳下惠一样,坐怀不乱。可眼前他却情趣盎然地扮演着主角,而且刚开始涌起的羞愧离他越来越远。
      那个女人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吴川以为她马上要逃避了,哪想到她那丰腴性感的身子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反而紧紧地响应着吴川。
      看来她对我并不反感。吴川暗暗想着,悄悄又加了一点力。
      车到民院的时候,那个女人便下了车,临到车门时,她回头妩媚地盯了吴川一眼,并且意味深长地翘了翘诱人的嘴唇。车子一开动,吴川就后悔了,她眼睛里闪烁的分明是一种无言的暗示,他应该跟着她在民院下车,说不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他开始诅咒自己的愚钝笨拙,不善于抓住呈现在眼前的机会,就像在小小的邮局干了将近一辈子也没混出个名堂一样。
      吴川在肖家河下了车,沮丧地垂着头朝家里走去,不一会儿,刚才那段萌芽初露的艳遇便在他心中烟消云散了。
      2
      站前是一座过街天桥,吴川抬着沉重的脚步拾阶而上,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天桥下蠕动着连绵不断的车流,他有意无意地停下脚步,懒心无肠地欣赏着。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你神戳戳地站在这里做啥子?”
      吴川转身一看,原来是他的老婆鹦鹦。
      “惊抓抓地吼啥子?吓了我一跳!”吴川满肚子的鬼火冲。
      鹦鹦用手把嘴一捂,做了个吓了一跳的样子,但马上又露出洁白的牙齿,嘻嘻地笑了。
      “你下班了嗦?”
      这次说的声音不大,恢复到正常的语调、音量。
      她穿着肥肥大大的T恤衫,下边是宽宽松松的裙子。裙子后面出现了很多褶子,大概是坐在沙发上看《还珠格格》看久了的原因。虽然已经40岁了,但她皮肤白皙,模样天真,这两点还说得过去,但是笨拙的化妆把她彻底毁了,完全失去年轻时的魅力。她最大的错误就是总把自己当成20出头的大姑娘,20岁的姑娘怎么打扮她就立即效仿,扭住青春不放。说不定哪天还会背着肩包,脚蹬厚底松糕鞋,在街上跳跳蹦蹦地唱“青春美少女”的歌曲。都是因为那个好管闲事的所长极力撮合,吴川才和她结的婚,其实吴川对她早就失去了兴趣。鹦鹦的乳房像两只隆起的柠檬,滴点大,随着拥抱老婆的次数不断减少,吴川为婚前忽略了这一点而后悔不迭。
      “你去干啥子?”吴川的口气明显不安逸昏了。
      “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噻。”说着她举起手中的纸袋,上面印有超级市场的标记。
      吴川心里嘀咕着,并没有伸手帮她拿的意思。对于现在的他来讲,鹦鹦已不是什么老婆了,她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而已。
      他急匆匆地朝前走去。
      “今天晚上,我烧的鳝鱼。”鹦鹦一边快步跟上来,一边说道。
      “鳝鱼嗦?”吴川顿时没了胃口,“上个星期才吃了得嘛!”
      “上个星期好久吃的?”鹦鹦问道。
      “你咋个记性那么孬喃?你搞忘了嗦?你们弟娃儿喝谈了,扭到我去帮他找三陪。”
      “哦……哦……”鹦鹦点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接下来的内容就是吃饭、洗澡、看电视、打哈欠、睡觉,没有孩子的寂寞生活日复一日,很少有花样翻新的变化,沉闷、压抑、干燥的夫妻生活使吴川渐渐变得愚昧痴呆。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兴趣和老婆同床共枕了,对于每天在他眼前晃的干瘪的女人身体,他早已厌倦。但是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并不能说明自己的性功能减弱了。每天早上很有规律的“晨勃”证明他的身体仍充满了欲望,只不过他将这种欲望极力淡化了。
      那鹦鹦呢?
      她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除了守街角的烟摊摊,好像还有干不完的活等着她,也许是她从小在邛崃山区长大的原因,手脚根本不闲着,即使在吴川看足球转播的时候,她也在旁边忙着织这织那的。而且在吴川沉睡的时候,她恰恰结束一天的工作,悄无声息地走进房间,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吴川偶尔在半夜醒来的时候,都会发现鹦鹦背冲着他,睡得像头吃来顶起的母猪,一点声音都没有。
      早晨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起的床,吴川一挣开眼睛,厨房里早已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她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在这一点上,鹦鹦作为妻子是无可非议的,甚至非常优秀,除了她不合时宜的打扮。但仅从鹦鹦热衷于追求时髦来看,无法想象她对夫妻肉体关系的淡漠,但实际上,鹦鹦从结婚那天起就对做爱不太感兴趣。蜜月期间还能羞涩地迎合吴川,蜜月一过,她就迫不及待地恨不得吴川变成一只发情的大公鸡,两秒钟解决战斗。
      这种沉闷的生活在他们之间持续了整整25年,吴川愤怒过,呐喊过,也曾经动过离婚的念头,但都由于各种原因流产了,就像鹦鹦由于各种原因流产过5次一样。他们就像婚姻坟墓中固执的守候者,无奈残忍地消磨着对方,直到听到对方临终前最后的叹息,才会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2】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3
      望着办公桌上堆积成小山似的死信以及地址不详的信件,吴川的脑壳开始充血。每到月底都有如此多的累赘让他去处理,他真有点心焦颇烦的。现在的年轻人对工作一点也不负责,而且有点装怪,稍微有点绕路,便把难投的信原封不动地带回所里。死信越多,就意味着每个人的奖金越少,其实这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但是那些年轻人顾不了那么多,麻将已经像毒品一样侵入他们的大脑,在麻将桌上,哪里还在乎只够买几包烟的奖金。
      吴川翻阅着桌上的信件,有一个女人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尹奕诗。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名字,一下子将他大脑中的兴奋细胞调动起来,他情绪激昂地数了数,足有10封之多,而且全是深圳蛇口某大酒店寄来的。从信封上的笔迹分析,很像是一个男人留下的,粗犷有力,狂荡不羁,但是仔细观察笔锋的转弯处,又不可避免地泄漏出笔者骨子里的婉约哀怨,大概是个在深圳闯荡多年的女强人写的也说不一定。
      吴川见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急忙将一封尹奕诗的信拿到鼻下闻了一下,确实有一股淡淡的脂粉气。毫无疑问,远离胸部平平的老婆,他的嗅觉就会变得异常的灵敏。他坚信自己的判断,眼前的10封信绝对是两个闺中好友的私房话。
      他差点动手拆信了,一种想窥视女人秘密的欲望包围了他,这是他以前不曾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他骨头里绕来绕去,有一种麻酥酥的瘙痒,吴川渐渐兴奋起来。反正也是投递不出去的死信,即使撕毁也不太过分吧!就在他刚要动手的时候,他突然醒悟过来,拆阅他人信件可是一种犯罪行为啊!工作了这么多年,他从未产生过如此荒唐的念头,他为自己险些冒失而羞愧起来。
      收信人的地址写的非常清楚,没有理由成为死信,而且还离吴川所在的邮电所不远。他决定试试运气,看能否找到这个诱人的尹奕诗。不过一个女人的名字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在你被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诱惑时,往往会得到截然不同的结果。吴川记得有一次一个名叫赵乃雯的来取汇款,所里的所有人都认为她一定是个琼瑶书中的人物,大家怀着激动的心情焦急地等待着。然而等那个赵乃雯千呼万呼始出来,吴川差点晕倒在地。那是一个60多岁的爆眼子老孃儿,而且从上到下一身土气,她应该叫“菊”啊“香”啊之类,咋个可以取个这么镊人魂魄的名字来勾引男人?吴川不服气的喝问:“你好久改的名字?咋个不改个赵薇喃?”
      那个爆眼子老孃儿“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你咋个晓得我小时候叫赵薇呢?”
      吴川沿着街边向前走着,不时地掏出尹奕诗的信校对着方向。他心里想:如果这个尹奕诗也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弯弯”,他立即向后转齐步走。
      其实他对女人并不是很挑剔,本身自己就不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但他不能容忍女人用华丽的外表欺骗男人,就像他老婆鹦鹦,明明临近更年期了,偏偏装扮成含苞欲放的花蕾,腰肢乱颤地招摇过市。看到她令人作呕的表演,吴川只想唱一句潘美辰的歌:“你冷不冷?……”
      吴川在一座公寓的拐角处停了下来,他仔细核对了一下地址,觉得自己肯定没有走错方向,尹奕诗应该在这幢楼里。他怀疑所里那个神戳戳的邮递员根本没走到这幢楼前,一天到黑想着他的清一色带根儿。
      在楼前的树丛对面,有一条黑色的狼犬不断地向这边张望,吴川本来就非常喜欢狗,只是在鹦鹦的极力反对下才没有付之于行动。他吹着口哨,挤眉弄眼地向那条大狼狗示意着,但这条狗并未做出摇头摆尾的反应,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吴川。
      正在吴川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女人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吴川定睛一看,差点失声叫起来:“你……”
      那个女人正是吴川在45路公共汽车上遇到的漂亮妖冶的女郎。
      “你……你在这里住?不是在肖家河吗?”吴川的耳根都开始红了。
      那个女人似乎也认出了吴川,马上绽开妩媚的笑靥,说:“你还记得我?”
      吴川忙不迭地点着头:“记得,记得。”
      女人问:“你到这里干什么?”
      吴川拿出手中的信,说:“我找一个叫尹奕诗的。”
      “你认识我吗?”女人扬起很细的眉毛,略微吃惊地问道。
      “你……你是尹奕诗?”
      4
      尹奕诗的房间里非常干净,吴川跨进门的时候就惊慌失措起来。客厅里充满了午后的热气,开始时有点透不过气,尹奕诗把空调打开以后,马上就凉爽起来了。
      “喝点冰镇可乐?”
      “嗯,多谢了。”
      在尹奕诗进厨房拿可乐的时候,吴川不自觉地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时装杂志。他快速地翻阅着,以掩饰自己暂时的尴尬,但杂志里的世界与吴川的生活根本格格不入,除非他需要洗洗被老婆污染的眼睛。
      尹奕诗拿着可乐走了出来,笑吟吟地对吴川说:“我以前在深圳当过时装模特。”
      “模特?”吴川一边把杂志往书架上放,一边说:“模特可是令许多女孩子羡慕的职业啊!”
      尹奕诗将一罐百事可乐递给吴川,面对着他坐下以后,说:“那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是个丑陋女人的世界。那里充满了阴谋、忌妒、无耻、欲望等等,幸亏是女孩子才能介入的,我已经从那个年龄段脱离出来了。”
      吴川本来想说:“不!你仍然年轻漂亮!”他将这句话含在嘴里品咂了一下,最终还是吞到肚里去了。他以前从没有赞美过女人,在取悦女人方面他总是显得非常木讷愚钝,再说他也觉得这句话太俗媚,电影小说里经常可以看到,以至于大多数女人听到这句话都没有任何反应,并且还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
      尹奕诗接过吴川递过去的那10封信,一看到信封上的字迹便轻轻地惊呼了一声。虽然声音很细小,但吴川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急忙朝前伏着身问:“你没得啥子事嘛?”
      尹奕诗摇着头,但吴川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那双纤手正微微地颤抖着。她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吴川暗暗想着,同时站起身准备向她告辞。
      尹奕诗勉强挤出点笑容,说:“不关事。”
      吴川知道这分明是句普普通通的客套话,再说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根本没有必要再在这儿呆下去。他对尹奕诗说:“有什么困难请打我的传呼。”说着将自己的传呼号码写在尹奕诗递过来的白纸上便从她家里走了出来。
      街上的热浪猛地迎面扑来,呛得吴川脑袋里一阵发晕。四川盆地的气候不是每个外地人能够适应的,只有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才会对这种闷热潮湿的气候无动于衷。吴川经常诅咒悬挂在市区半空中那一团团涎液般的湿气,但它还没来得及驻留在舌尖上供他细细地品咂,就被他劈头盖脸地一阵呵斥而怏怏离去了,它能遮住炽热的阳光,却丝毫减低不了太阳的温度,而且经常让吴川好不容易蠢蠢欲动的激情消失殆尽。
      今天是个例外,闷热的天气没有阻挡他逐渐升温的激情,反而有推波助澜的作用。走到街上的时候,吴川满脑子都是尹奕诗,他后悔没有鼓起勇气静静地欣赏她婀娜妖娆的身材,尤其是那高耸挺拔的乳房,从厨房里拿可乐出来的时候还随着她的步姿而微微颤动着。他不禁想起在45路公交车上的那一幕,当时紧紧贴着她身体时的感觉至今让他回味无穷。他们差不多是肌肤相亲了,只隔了薄薄的一层遮羞布,尤其是她积极响应他的时候,险些让他喷薄而出。而刚才在客厅里的时候,她又呈现出另一番诱人的风情:柔心弱骨,高贵馨香。他不知道一个女人怎么可以扮演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一个高雅,一个风骚。吴川喜欢前一个的形象,更喜欢后一个的行动。
      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吴川竟然难得地冲老婆鹦鹦笑了笑,这已经是多年没有操练的表情了。鹦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撇着嘴问:“今天有啥子好事嗦?”
      吴川没有回答,脱了衣服到浴室洗澡去了。他现在哪有时间搭理鹦鹦,心里装的只有另一个女人——尹奕诗。
      当热水恣意地冲刷在他尚未特别衰老的肌肤上时,一种久违的快感占据了他曾经闲置很久的神经末梢,他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着,有一刹那他差点呻吟起来,一个他从未体验过的情愫悄悄向他的灵魂深处逼近了。
      夜里11点,鹦鹦还在客厅里看她的电视剧《牵手》,吴川却早已脱光衣服,躺在惬意的枕边读那本永远读不完的《鹿鼎记》。突然,他的传呼响了,吴川把电话播过去,是尹奕诗。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3】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文章来源: 化骨绵掌 于 2002-9-6 18:55:00:

      电话那头传来尹奕诗略微颤抖的声音:“你……你能不能过来?我好怕!”
      吴川觉得她的声音空旷旷的,像是在神秘寂静的时间隧道里,连他的背部都泛起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
      “啥子事?”吴川问。
      “你能不能过来?”尹奕诗的口气像是在哀求他。
      不能再放过这次天赐的良机,否则会后悔一辈子,而且说不定她确实有突如其来的困难,才会想到与她只有浅浅之交的他。吴川从她今天下午看到信封时的表情便猜出一些端倪,只不过他实在不好正面过问,不过被一个漂亮的女人信任,并且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独独想到他,这起码令吴川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这种感觉里有很大一部分成分代表着幸福。
      鹦鹦走进卧室,看到吴川正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准备出门,忙问:“这么晏了到哪儿去?”
      吴川随口便说:“所里有个小伙子喝醉了,可能出了交通事故,叫我马上到医院。”
      他没有料到自己对老婆撒谎时竟然这样从容不迫,而且临时编纂的理由还显得特别充分,已经达到天衣无缝的境界。
      鹦鹦脸上立即露出非常担忧的神情,在吴川临出门时反复嘱咐着:“你小心点!现在的蟊贼已经穷疯了,啥子都要抢,注意你的手表和你的Call机!”
      “晓得晓得!”吴川嘴上答应着,“咚咚咚”地下了楼,一个密子栽进了茫茫黑夜。
      坐在出租车上,吴川的心里仍然没有平静下来,他不知道尹奕诗的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前方有什么样的危险在默默等待着他。总之,他心里清醒白醒的,他这辈子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勇敢地上路了。怪不得女人喜欢血气方刚的男人,而且专门找那些寻衅斗狠的男人主动投怀送抱,因为她们在那些男人怀里能够轻易找到她们最需要的安全感。现在的吴川正像一位挥舞着战刀的汉子,随时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提供必要的帮助。
      出租车风驰电掣般地在一环路行驶着,窗外的凉风呼呼地吹拂着吴川那张刚毅的脸,他觉得脑门上涌动的鲜血越来越年轻。
      一走进尹奕诗的房间,吴川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出了啥子事?”
      看上去尹奕诗的情绪很低落,而且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吴川不免担心起来,忙扶着她坐在沙发上。
      “到底发生了啥子事?”
      尹奕诗披着一件薄薄的外套,身体缩卷在沙发的角落里,长长的头发像瀑布似的垂撒下来,恰恰挡住了她半边苍白的脸。她那曾经深邃明亮镊人魂魄的大眼,此时却显得无精打采,黯然无光。
      “你今天给我送来的那10封信,是我一个在深圳结交的最好的朋友,”尹奕诗垂下头,声音像蚊蝇一般,“可惜你送晚了,晚上我打电话过去……”
      吴川几乎要窒息,心脏也加速了跳动。
      “她今天下午跳楼自杀了……”
      吴川的头发立即直竖起来。
      尹奕诗低头啜泣着,圆润的肩膀簌簌地上下抖动。吴川不知怎样去安慰她,他在自己的口袋里手忙脚乱地摸索着,连个纸屑也没有。他埋怨自己太粗心了,爱情小说里早就教导他,与女人约会的时候别忘了多带几包纸巾,因为女人觉得自己全身每个零件都价值连城,惟有她的眼泪最不值钱,所以她会随时把眼泪排泄出来。此时你适当地递上一张洁白的纸巾,帮助她轻轻拭去廉价的泪水,你等于在抚摸她的性敏感区。
      “她曾经是个非常有实力的模特,可惜在深圳那个地方……”
      尹奕诗差不多开始呜咽了。
      吴川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拿下她的大好时机已经来临了。他悄悄伸出手,轻轻地揽住尹奕诗纤柔的腰部,他明显感到她的身体触电般地微微一颤,见她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而且她的身体还随着吴川手上的力度柔柔地向他倾斜着。还等什么?难道非要叫她点头认可不成?
      吴川的手臂又用了一点力,没想到尹奕诗竟温顺地倒在他的怀里。
      6
      尹奕诗那性感的肉体就在身旁,这等于给了吴川一个很好的借口,他难以压抑内心潮水般的冲动,毫不犹豫地利用了这个借口。他抓住尹奕诗的手腕,尽力向自己的怀里拉去。
      “啊!”
      尹奕诗发出一声惊叫,便顺势倒了下来。吴川紧紧地将她抱住了。
      “啊!不要这样!”
      尹奕诗稍稍地作了些反抗。她支撑着手,把脸也侧了过去,但吴川仍然紧抱不放。
      “请不要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吴川知道“认真”这两个字对女人非常重要,不管你是西装革履的绅士,还是蓬头垢面的飞天大盗,你只要神情地望着女人的眼睛,温柔地说出“我是认真的”,她多半会被这句话轻而易举地俘虏,并且立即为它付出代价。
      果然,尹奕诗听到这句话,挺直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一点儿反抗也没有了。吴川又一次紧紧地抱住那松懈下来的肉体。
      尹奕诗把脸扬了起来,用非常冷静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吴川的脸,也许她想确认一下他这句话的真假。但马上,她又将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长长的睫毛,雪白直挺的鼻梁,还有那微微蠕动的、富有性感的鲜红的嘴唇。吴川将头一低,捉住了那双温热的红唇。柔软而湿润,嘴唇里还带有一丝淡淡的甜味,吴川像捧着一只硕大的石榴忘情贪婪地吸吮着。
      尹奕诗低声呻吟着,开始毫无意义地挣扎反抗,对于情欲高涨的吴川来说,这种反抗的效果恰好相反,他反而在尹奕诗的蠕动中得到了某种更深一层的暗示。
      他加强了亲吻的力度。
      突然,尹奕诗将舌头深情地送到了吴川的嘴的深处,这是他老婆鹦鹦从未有过的事情。吴川闭上眼,享受着尹奕诗给他带来的窜遍全身的战栗,他的呼吸屏窒片刻,然后倏地加快了喘息的频率,他慢慢地弓起身子,颈项变得僵硬起来。他们的唇已经不再陌生了,反而带来源源不断的喜悦,他光滑柔和的胡须轻轻拂过尹奕诗上唇的边缘,使她的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很快,吴川已经不满足这种单纯的接吻了,他的手开始行动……
      当双方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吴川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失身了。活了近50岁,这是他第一次与鹦鹦以外的女人发生性关系。可想而知,这个伟大的行动给他带来的强烈震撼,决不亚于25年前在荒郊野岭与鹦鹦偷尝禁果、初试小荷。他从床上缩下去,毫不羞耻地裸露着镶满赘肉的身子,从刚才丢在地上的裤子里摸出一包香烟,点燃后重又回到尹奕诗的身边。
      尹奕诗一直用毛巾被裹紧自己丰腴的身子,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吴川的一举一动,当吴川像个征服者似的重又躺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小声问吴川:“不准备回家了?”
      吴川向尹奕诗这边侧过身子,用一只手支撑着头部,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用手背轻轻贴了贴尹奕诗尚在发烧的面庞,问:“今天晚上为什么独独选中我?”
      尹奕诗垂下长长的睫毛,幽幽地说:“我今晚心情很差,我的好朋友给我写了10封信,向我倾诉她的痛苦与孤独。只可惜我接到这些信太迟太迟了,没有来得及替她排解心中的郁闷。看到她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绝望,我马上给她打了电话,可她却……”
      作为负责邮递工作的科长,没有及时督促自己的部下将这些送到收信人手里,这绝对是天大的失职。他内疚地揽过尹奕诗,在她的头发上急促地亲吻着。
      “不过,这不能怪你们!这个小区的门牌号改动过几次,楼房的样式又一模一样,已经发生过多起收不到信件的情况了。其实,我应该多往深圳打打电话,说不定她会想开一些,可我自从回到成都后,就很少跟她联系,也没有及时把我的电话告诉她。”说着,尹奕诗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吴川问:“在你心情最差的时候能够想到我,真有点受宠若惊,你真的没有想到过别的男人吗?”
      “没有!”尹奕诗轻轻地摇摇头。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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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化骨绵掌

      7
      那天晚上,在尹奕诗的极力要求下,吴川还是返回了家里。
      坐在出租车里,凌晨的习习凉风吹拂着吴川的头发,惬意极了。这与上半夜去尹奕诗家里时的心情迥然不同,那个时候是忐忑不安,而此时此刻则是通泰舒畅。他没有想到能与一个在公共汽车上邂逅的女人上床,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个绝代佳人。这种不可思议的艳遇只有在电影里才能发生,没料到会被他这个其貌不扬的半大老头子遇上。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凌晨4点,吴川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席梦思上的鹦鹦像头酣睡的老母猪,而且睡姿极为不雅:雪白的大腿最大限度地张开着,一只手腕像猪蹄那样弯曲着,嘴边流着粘稠的涎液,鼻子眼里发出奇怪的蜂鸣。与刚才的尹奕诗相比,鹦鹦哪里还有一丝女人的味道。他怀疑自己当初是否吃错了药,怎么能头脑发昏娶了鹦鹦?就连当年鹦鹦靠在他的胸前,羞涩地告诉他发生在她肚子里的故事时的真实性,现在看来都很值得怀疑。还有那个色迷迷的老所长,站在一旁兴风作浪,扳着指头在吴川面前计算鹦鹦的各种长处,仿佛如果吴川不答应,他就会立即迫不及待地把鹦鹦扛回家。
      25年了,还提这些捞球?
      吴川走进卫生间,几下扒掉了衣裤,站在被鹦鹦擦得干干净净的镜子前,郑重其事地欣赏起自己。他不想马上打开水龙头,害怕冲洗掉尹奕诗留在他身上的余香,他低头闻了闻被尹奕诗枕过的胳膊肘,她发梢里的馨香幸亏还在,反正离天亮还早,他可以慢慢地回味。
      过去他很少有心情站在镜子前面端详自己,因为英俊与丑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就算自己魅力无穷,也只能与结婚25载的鹦鹦相依为命、共度残生。他没想到就在他灰心丧气地打发自己余下的时光时,黑暗的天际竟然出现了一丝曙光。
      此时此刻,他越来越觉得镜子里的那个男人,有点像一个上了年纪的的电影明星。
      “你紧到在里面抓子?”外面传来鹦鹦梦里梦戳的声音,“快点出来!我肚子有点痛。”

      从那天开始,吴川和尹奕诗的关系逐步升级,很快就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
      有一次,吴川再次问起她到底有没有其他的男人。尹奕诗笑了笑,说:“真的不要乱说了,如果真的有,我何必找你来安慰我呢?你一点也不能理解一个单身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的不容易。”
      被她这么一提醒,吴川不禁想起一件事来。
      那是两个人的幽会逐渐频繁以后发生的事情。正当他俩在波涛汹涌的浪尖乘风破浪时,有人给尹奕诗挂来了电话。出去接电话的时,她的声音里明显流露出很为难的味道。显然,有人催她赶快还钱。
      当她接完电话回到床上的时候,吴川发现她的脸色特别苍白。
      “到底是咋个回事?”吴川关心地问。
      “莫得啥子?与你没有关系!”
      从这样的电话里,吴川敏锐地感觉到,尹奕诗确实是一个人单身女人在这个社会上拚搏,她的身边除了吴川以外,没有其他男人。吴川心里有一种洋洋得意的感觉,他对尹奕诗说:
      “看来你极力在封闭自己,就像我过去一样,你也没有把我当成你最知心的男人。”
      “你要我咋个做?”尹奕诗回答道,“你我之间的关系,好和好散,不存在谁为谁承当什么义务,包括善意的帮助。你我已不是3岁大的娃儿,对我厌了以后,你还不是回到你老婆那儿吗?家庭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吗?”
      “那样的家庭,对我来说,已没有任何吸引力了,”吴川说,“而且,我这绝不是寻欢作乐,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噻,我是真心实意的。”
      “你是不是一时脑壳发昏?总有一天你会对我厌倦的,就像你现在早已讨厌你的老婆。”
      “你可以看我以后的行动,看看我是不是真心的。”
      吴川为尹奕诗不完全相信自己而懊丧不已,他想只有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
      终于,在一个淫雨绵绵的星期六晚上,吴川没有回家,他住在尹奕诗家里了。
      与往常匆匆忙忙的做爱不一样,这一夜他们过得像一对新婚燕尔的新郎新娘,因为时间非常充裕,不必慌慌张张。
      8
      在有空调的卧室里,吴川从容不迫地爱抚着尹奕诗,作为一个男人,能与这样美貌的女人过夜,哪怕一辈子只有一次,也该心满意足了吧!况且等待他的远远不止一个美妙的夜晚。
      吴川将尹奕诗柔软的头发拨开,嘴贴近她长满茸毛的粉红色的耳边说道:“好几次有人给你打电话,是催着要钱吧?”
      “……”
      尹奕诗沉默着,没有吱声,接着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你真正的有点烦,我的事真的那么重要吗?”
      “肯定噻,你的事就相当于我的事。”
      “其实,是前年买这所房子借的那笔钱。”
      “是吗?”
      “因为光靠我的积蓄、靠银行贷款还是不够,所以只有通过朋友介绍,从高利贷那儿借了钱。”
      “高利贷?”吴川吃惊不少,“能放高利贷的人都肯定有背景的,说不定还是黑社会性质,一般的老百姓躲都躲不赢,哪个还敢拈个虱子在脑壳上爬?”
      “是啊!现在的人想钱想疯了,专烧熟人。”尹奕诗叹着气,继续说道,“就像前几年搞传销,卖仙妮蕾德、卖健身器两个样,烧了家人烧熟人,过后啥子都不认!这次,我要被朋友烧瓜。”
      “借高利贷之前,你没考虑到你有没有这个偿还能力?”
      “那时我在肖家河开了家美容院,收入还比较可观,哪想到被踩过几次以后,生意大不如前。再说现在的成都,耍的地方多球得很,而且花样日新月异,哪个还稀罕你这些小店店哦!前些日子我已经把它打了。”
      “就是我们在45路认识的那天吗?”
      尹奕诗点了点头。
      “你没有算过这笔帐?”吴川埋怨地说,“有个店子还能还一部分钱,把店子打了,不更是彻底抽掉了底火了吗?”
      “莫得事,我去找朋友再借点钱,先把那笔催命的高利贷还了都,你不要替我担心!”
      “啥子?还借钱?”吴川一听,顿时跳起八丈高,“越借越多,而且利滚利,本翻本。这样,如果钱不是很多,我那儿还有些存款,可以暂时帮你一下。”
      尹奕诗抬起头,使劲瞪了吴川一眼:“你把我当成啥子人了?如果我要依靠哪个的话,在深圳的时候我就找个大款pen(靠)起,哪里还像现在,落得如此地步。我当模特的时候,有很多大老板追我,而且还是台湾香港的,我一直都没有动心。”
      “当模特的时候,你没存下钱吗?”
      “你知道一个模特想要挣大钱,她会失去什么吗?肉体、自尊,还有最可贵的自由。我不愿意步那些人的后尘,给我写信的那个朋友为什么自杀?她可是嫁了一个非常有钱的新加坡老板,结果咋样?”
      听了尹奕诗这席话,吴川像终于淘洗出砂砾中的金块似的,惊喜得差点叫起来。在现在这个尔虞我诈,充满铜臭的社会,尹奕诗这样的女人真是太难能可贵了。也许他这辈子苦苦等待的正是这样的红颜知己,他激动地把尹奕诗抱了起来:“你千万别误会!我真的只是想帮帮你,没有另外的任何意思。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大吧!你也晓得,我又不是啥子大款,只是在烂邮电所里当个不起任何作用的科长,真要我帮你,恐怕没得那么大的本钱。”
      “除了钱,你什么都可以帮我。”尹奕诗伏在他的肩头说道。
      “好好好!出了钱以外,其它事情,如果我能办到的话,尽管开腔!”
      尹奕诗涨红着脸,张开臂膀,紧紧地抱住了吴川。
      吴川将脸贴在尹奕诗那隆起的乳房的山谷间,贪婪地吸嗅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女人体香。他后悔自己应该早点认识尹奕诗,同时他也为自己不能帮她什么忙而羞涩惭愧,作为占有人家肉体的男人,竟无法履行自己的职责,他觉得愧对这段令他刻骨铭心的感情。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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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昨天晚上,你没有回家,真让我担心。”没有睡觉,一直等着吴川的鹦鹦说道,“我以为出了交通事故了呢!今天早上看早间新闻,往常天天有车祸,恰恰今天没得。”
      “你巴心不得我被汽车碾死嗦?这两天也不晓得咋个的,光是我们所负责分拣投递的明信片就堆起像山两个样,我加了一通宵的班。”
      “那你肯定累腾了,我给你盅过几个传呼,你一点‘呼德’都没得,所以我给你们所里打了电话……”
      “啥子?”吴川的背脊开始冒汗,“你往我们所里打过电话?”
      “是你们的电话没搁好嘛咋个的哟,紧到占线。”
      吴川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随即他就像逮到别个漏眼儿的赖皮狗,冲着鹦鹦狂吠起来:“耶?你在暗中调查我啊?瞅到啥子没有嘛?”
      “哪儿嘛,我只是担心晓得不嘛。”
      “那你以后不要往所里打电话问这问那的,我又不是个小娃儿,别个看到以为我是个pa耳朵。”
      其实无论你在外面干了什么,都不用担心像鹦鹦这样的老婆,也不需要任何客气、申辩。这一点在家庭生活中是尤为重要的,除了带给你无限的精神愉快外,还省去你费尽脑水,非要挖空心思找一个不回家的理由。你只需要对她说,都是工作惹的祸就完全足够了。
      吴川早就把鹦鹦的一切看透了,他就像一个医院里的外科油子,随意拿起一把生锈的手术刀,眯着眼睛就可以任意摘除鹦鹦身上的每一个零件。只不过,他对这些索然无味的零件早就失去了兴趣。但是,他不可能没有任何理由就把无辜的老婆,这个拼命伺候自己的女人赶出家门吧!他不能说出诸如“我们分手吧”这类话来。
      吴川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也很矛盾。一方面他痴痴地迷恋着尹奕诗,一方面又不可能下狠心抛弃老婆。鹦鹦虽然没有为他生下一子半女,但也含辛茹苦地跟了他25年,将近一万个艰苦的日子都相依为命地熬过来了,让他欺负这样可怜无知的女人,他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
      “我……”鹦鹦把头低下了,“我又遭别个烫了。”
      “啥子?到底是咋回事?”
      “我把钱借给楼下的那个老太婆,但昨天晚上她却一声不响地搬走了。”
      “你又借钱给别个?你真正的有点瓜!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嘛,就是你的亲生兄弟,也不能轻易把钱借出去。”
      鹦鹦哭丧着脸:“我看她太可怜了,她一边哭,一边求我,所以……”
      “借了她好多嘛?”
      “500。”
      “啊?这个月的生活费还够不够哦?你这种人心肠太软了,所以才经常被别人骗来骗去的,你好久改得脱哦!”
      吴川说着,拿起报纸,匆匆地走进卧室,“砰”地一声,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她就被一个跛子推销员的可怜相所蒙蔽,稀里糊涂地买了10多箱洗衣粉,而且价格比家乐福贵出去许多。那个腿脚不利索的推销员差不多跪在鹦鹦面前苦苦哀求说,如果不达到推销的指标,他将无法支付他儿子的住院费。出于同情心,鹦鹦含泪买下了。
      还有一次,鹦鹦把一只被自行车撞伤的野狗带回来了。狗的身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臭气,差点没把吴川熏晕过去。据说,看见这只狗时,许多人都围了过来,纷纷说可怜、同情之类的话,但谁也不肯动真格的。结果,只有鹦鹦一个人把狗抱回了家。
      鹦鹦富有同情心,这是她的美德。对吴川更是如此,尤其当他生病的时候,简直是献身似的守候。如果吴川的病情有点好转,她居然能高兴地流出眼泪。但是她太过于善良了,对别人的话绝对相信,毫不怀疑,这在当今奸诈狡黠的人际关系中,反而会被他人欺骗,注定要吃大亏。鹦鹦的的善良是白痴似的善良,这一点极容易周围的人充分利用,而尹奕诗不仅美丽、温柔,而且比较坚强,那样的女人才能让人放心地把家庭托付给她。
      10
      吴川正在上班,接到了尹奕诗打来的电话。此时正是午休交班的时候,周围的年轻人都去邮电所后面的院子里打麻将去了。
      “吴哥,你咋个可以这么做呢?”尹奕诗劈头盖脸就是这一句。
      “啥子事?”吴川有点莫名其妙。
      “那个信封里的钱。”
      “噢,你说的是那个嗦!”
      吴川从自己的存款里取出整整1万元,在离开尹奕诗的家时,悄悄地放在沙发上了。
      “我真的想帮你。”
      “不行不行!万一你们家说不准什么时候用钱呢!”
      “没关系,还有很多呢!”
      这纯粹是打胡乱说,存折里根本没剩几个钱了。
      “我肯定要把钱还给你。”电话那头,尹奕诗有点不高兴了。
      吴川连忙凑近话筒,压低声音,生怕被院子后面的人听到。此时,不知谁打了个杠上花,院坝里“轰”地一声惊叹,接着便像绿豆苍蝇似的嗡嗡议论个不停。
      “既然我已经做了,就绝对做到底!我是一个男人,一个大老爷们儿晓得不嘛,你把钱还回来算啥子嘛?我是你啥子人,你说嘛,我是你啥子人?”
      “……”
      “喂喂,听到没有?你说话噻!”
      “好!既然这样,那我就只好先把钱借下来,但以后我肯定要还!谢谢你了,Bye!”
      把电话放下以后,吴川发了一阵楞。这不是他借给尹奕诗的,而是他求尹奕诗接受的。吴川感到非常高兴,因为尹奕诗接受了他的一番好意,使他获得很大的满足。但他又马上发觉,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一种自我满足而已。他知道那点钱是无法解决尹奕诗所面临的问题的,这一点,从以后频频打来的催帐电话中,就可以清清楚楚地了解。
      没当这种电话打来,尹奕诗总是表现出十分难堪的样子,低声下气地向人家道歉,看上去非常可怜。然而,吴川存折里的钱也没有多少了,每个月的收入又十分有限。怎么帮助尹奕诗渡过难关呢?
      吴川开始闷闷不乐起来。
      这一天,他看到报上有一则新闻,是某省的电信局局长利用职权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终被司法机关绳之以法的消息。利用职权?!自己只是个负责邮递的科长,咋个利用职权?难道把从四面八方寄来的包裹一一拆开,搜寻一下里面夹没夹带着现金?这种方法太笨了,等于在抢劫,不等你走出邮电所的大门,公安局的早等在那儿呢。
      吴川坐在办公桌前苦思冥想着。正在这时,营业厅的小谢不满地大叫了一声:“这两天的汇款好多啊!把我累闭气了。”
      汇款!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吴川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像一只发现猎物的警犬。能不能利用汇款作些文章呢?以前所里有个叫何斌的年轻人,曾经利用自己办理汇款的方便,明目张胆地给自己寄钱。他到外地邮电所一个朋友那里,先悄悄填写一张寄给自己的汇款单,趁朋友上厕所的时候,偷偷盖上邮戳,然后按正规的手续登记。由于他是邮政内部人员,做起弊来轻车熟路,不露半点蛛丝马迹,而且也只有他这样的“内奸”才可能成功。剩下的时光是紧张而惬意的,他只需要泡上一杯酽茶,叼上一根香烟,坐在柜台后面静等自己的汇款就行了。
      何斌太得意了,如法炮制几次以后,在醉酒的时候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吴川。自然,他被开除公职,并被公安局请了进去。
      吴川曾经嘲笑过那个年轻人,认为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而且为了那点钱根本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此时的吴川似乎理解了那个年轻人的动机,他当时一定有什么难处才铤而走险的,就像现在的吴川,一分钱憋死英雄汉。
      吴川决定模仿这种作案方法,只不过他一定要吸取那个年轻人的失败教训,他不会将汇款单寄给自己,而是直接寄给尹奕诗。谁也不知道他与尹奕诗是什么关系,即使有所察觉,也查不到他脑壳上来。吴川为自己的大胆设计激动起来。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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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化骨绵掌
      11
      今天报纸的头版头条:本市邮电局挖出一只特大蛀虫。副标题是:一个勤勤恳恳工作了30年的科长是怎样走上犯罪道路的?
      吴川“啊”地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屁事没有,摸一摸手腕,更没有锃亮的手铐。这几天,他满脑子都是以上的字眼儿,而且多次梦到被全副武装的警察抓进了监狱,在劳改队里被穷凶极恶的犯人殴打致残。梦醒后他便不由自主地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埋怨自己怎么会有犯罪的念头,从自己一贯的工作表现和从小受到的教育,都与这个邪恶的念头格格不入。难道钱可以使人丢掉廉耻,丢掉尊严吗?
      身边的尹奕诗甜甜地睡着,高耸的乳峰在光滑的睡衣下斜斜地摊在两边,棱角分明的嘴唇微微张开着,“咝咝”地吐着馨香的兰气。吴川伏下身,轻轻地在尹奕诗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爱怜地端详着她的睡姿。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他仿佛焕发了第二春,身上有用之不绝的青春活力。吴川大概计算了一下,这些日子与尹奕诗爱抚的次数,已经接近与老婆结婚25年来的总和。
      现在的尹奕诗正在人生的旅途步履艰辛地跋涉着,作为她目前惟一的依靠,面对着无怨无悔委身于你的女人,义不容辞地拔刀相助该不会太苛求吧。
      吴川仔细分析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他认为绝对滴水不漏,没有任何破绽。不能再犹豫了,自己以前不正是因为不善于抓住机遇而屡屡错过良机吗?一定尽快按自己的计划付之以行动,就算操作上有问题,那也只有试过才知。
      但到哪个邮电所的朋友那里实施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呢?
      吴川突然想起在邛崃某镇邮电所工作的小舅子,那个宝哩宝噻的偏花儿——曾聪明。
      曾聪明一点也不聪明,之所以起这样的名字,其实只是他妈老汉儿一厢情愿而已。在这一点上,从他姐姐的名字上也能反映出来,曾聪明的姐姐鹦鹦——吴川的老婆——大名叫曾美丽。残酷的现实与美好的愿望往往亲密无间,抵足而眠,虚幻梦境中享受得越多,醒来后的失落感越大。鹦鹦的长相太普通了,把她丢进春熙路,一眨眼就被茫茫人海所吞没。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鹦鹦没准就在路边烤羊肉串处。
      曾聪明从小就神戳戳的,而且大大咧咧,一点心计都没有。加上他左眼残疾,歪斜得几乎看不到黑眼球,人丑多装怪,很惹朋友三四的厌烦。在小小的邮电所里不安心本职工作,嘴巴又臭,得罪了领导,得罪了朋友。最近几年,曾聪明又迷上了麻将,一天不打就皮子肇痒,而且他的“麻运”极差,收回来的是草,吐出去的是血。
      吴川看中的正是他小舅子这一点“优越条件”,邮电所越小,越好操作。一旦案情暴露,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绝对是每天吃不完要不完的曾聪明。
      吴川利用一个星期天,搭上了驶往邛崃的班车。
      小镇风景旖旎,依山傍水。吴川多年前陪鹦鹦来过,在他的印象中,那时的小镇似乎更有大自然的味道,牛车“吱吱”地当街而过,纯朴的镇民胆怯地倚门而立,炊烟袅袅,小狗轻吠,他甚至产生过从成都移居到此的念头。当然,他那时的心情极为糟糕,厌世潦倒、看破红尘,他正想找一个能躲避尘俗的世外桃源,而这个小镇恰恰可以满足他的要求。现在看来,这种靠上山幽居就能遁世的想法是非常可笑的,也是最为蠢笨的,同时也反映了吴川性格中懦弱的一面。如果真是那样,他也不会认识现在的尹奕诗,也没有这段让他愿为之付出一切的爱情。吴川暗自庆幸当年没有贸然冲动,这个功劳还应该有鹦鹦的一份,当年她哭兮流地百般阻挠:“我好不容易从山里跳了出来,你又要我转去,我坚决不答应!”
      小镇已经面貌全非,“无烟工业”彻底把它污染了。肮脏的街边矗立着无数的小歌厅,粉红色的小门里面不时有轻柔的靡靡之音灌进吴川的耳膜,而且还猛不丁地传来女人的尖笑。事实上,歌舞厅越多,小姐就越多。小姐多,意味着对吴川的计划就非常有利,因为小姐都是外地人,她们必然把赚来的皮肉钱寄回家乡。这样,小镇的邮电所频繁地向外地汇款,客观地掩护了吴川精心勾画的蓝图,他完全可以把稍微多点的款项填在汇款单上,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看来,我选对了地方。”吴川的嘴角洋溢着踌躇满志的微笑,向坐落在镇东头的邮电所大踏步地走去。
      12
      偏花小舅子一看到姐夫从门外走了进来,吃惊地张大嘴巴,问:“耶?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吹的是啥子风哦?”
      吴川脸上挤出做作的微笑,将手里的两瓶“五粮醇”放在柜台上,说:“你们姐喊我来看你。”
      曾聪明一看到柜台上的酒,马上喜笑颜开,左眼更是斜得只见白眼球。
      邮电所里只有他小舅子一个人,吴川问:“那些人都到哪儿去了?”
      “今天是我值班,那些人都在所长屋头打麻将。”
      “你们小邮电所就是安逸,业务不多,耍得热火。”
      “姐夫,你晓得噻,现在除了歌舞厅的小姐偶尔寄点汇款,基本上没有啥子业务。我们现在的生活硬是充满阳光:上班睡觉,中间屙尿,下班买码,半夜鸡叫。”
      “啥子半夜鸡叫?”
      曾聪明嘿嘿地淫笑着,说:“你们大城市的人都不懂嗦?怪不得,你都好大岁数了。”
      “我有好大岁数?”吴川愠怒地反问道,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尹奕诗都看得起我,你以为我一天到黑守到你们姐嗦?
      “镇上的小歌舞厅那么多,都是哪些人来耍喃?”吴川开始勘探路径。
      “这个就不是我们管畴的范围了,我也懒得打听,管他妈的,小姐越多,生活的色彩越丰富。”
      “她们可能一个月很挣一些钱哦?”吴川开始寻找路标。
      “那当然了,”曾聪明唾星四溅,好像所有的小姐都是他的亲戚,“别个不晓得,未必我们不晓得嗦?她们挣了钱,怕遭贼娃子,拼命往家里寄钱。一个月寄上万块钱的多球得遭不住!”
      “你娃娃要好生操,你们姐最担心你这个幺弟,还在到处晃,婚也不结,不怕惹身病?莫得事打点麻将也可以噻。”吴川开始悄悄地设置圈套。
      “还打麻将?我这月把工资都输脱了。不过,你这么一提,我的麻瘾又上来了。姐夫,你干脆帮我照看一下,我上楼买几匹码,最多10分钟就下来。”
      10分钟足够了。
      吴川万万没想到机会来临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他还没准备好作案的心理铺垫。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了邮电所里真真切切只有他一个人,他在那张陈旧光秃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地叮嘱自己:稳住,一定要稳住!千载难逢的时机已经平平坦坦地摆放在他的眼前,有一刹那,他甚至怀疑这个机会的真实性:他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从成都来到邛崃,想从小舅子那里寄出一笔根本不存在的汇款,他以为他会像电影上的间谍那样,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小舅子的办公桌前,胆战心惊地拉开抽屉,颤颤抖抖地取出邮戳……
      然而,电影上的情节毕竟距离真实的生活还比较遥远。现在的他,根本不需要鬼鬼祟祟地实行他的计划,他现在正光明磊落地坐在他小舅子的办公桌前,抽屉没锁,里面要什么有什么,他可以从容不迫地干他想干的事。
      幸福来得太快就不是太真实,这会不会是一个诱人的陷阱呢?
      吴川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个小小的邮电所会不会是一座荒芜已久的坟茔呢?如果是那样的话,面前暗红色办公桌就是一口散发着尸臭的棺材,那么他就可能正在挖掘埋葬自己的墓穴。
      他准备退却,毕竟违法犯罪带给他的心理负担太过沉重了,他没有胆量面对这些,无法想象一旦被投入监牢的严重后果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此时此刻,尹奕诗接听电话时那副哀怨无奈焦灼的表情又浮现在他的眼前,那种令他又爱又怜的神情像小虫似的咬噬着他的灵魂,他根本无法杜绝这种痛苦对他的侵扰。
      他咬咬牙,腮帮子颤栗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崭新的空白汇款单。只要迈出了第一步,紧跟着便不由自主地大踏步地前进了。他在汇款金额栏里重重地写下人民币5000元整,在收款人姓名栏里无限深情地写下尹奕诗三个字,然后随意编了一个寄款人姓名。盖邮戳,编号,登记,这些程序怎么可以难倒一个在邮政部门工作了30年的科长呢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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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化骨绵掌
      13
      从邛崃回到成都的当天晚上,吴川郑重其事地对尹奕诗说:“如果你现在没有把我当成外人,你应该告诉我,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
      尹奕诗伏在吴川的胸前,微微地点了点头:“我没有把你当成外人,不然我也绝对不会接受你给我的钱。”
      “我知道那点钱也只能救急,因为催款的电话一个也不少。”
      尹奕诗垂下头:“但是,你不要担心,我自己种下的苦果,我自己会收拾的。”
      “你借的钱,全部加起来,到底有多少?”
      “……”
      “喂!你说噻!”
      “可是……”
      “我跟你说,并不是我有用不完的钱资助你,毕竟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而且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强吧!”
      “我晓得……”
      “到底好多钱?”吴川紧紧地盯着尹奕诗。
      尹奕诗的鼻尖顿时渗出密密匝匝的汗珠:“……30万多一点。”
      “多……多少?30万?”吴川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下去,“咋个会有那么多?”
      尹奕诗突然抱住吴川“呜呜”地哭了起来,他顿时手忙脚乱没有了主张。吴川轻柔地抚摸着尹奕诗的头发,说:“你是不是遭别个骗了?”
      “没有,是我骗了你。”
      吴川一惊,连忙扳开尹奕诗的脸,见她满面泪痕:“到底是咋回事?”
      “不是我买房子欠了别人的钱,是我在赌场上输的。”
      吴川更是大为震惊:“你……你还参加赌博?还……还输了那么多钱?”
      “那时在肖家河开美容院时,认识了几个社会上的朋友。他们带我到郊县的一个赌场上玩,开始我也不赌,站在一旁看热闹。说实在的,看到别人几万几万地赢钱,心里痒得很,那种诱惑力是任何人无法阻挡的。再加上朋友们说,赌百家乐最公平,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小拈一点,赢个上千上万的也说不一定。于是我就开始下小注,规定自己下注最高不能超过1000元。第一天晚上,我大获全胜,那种紧张与喜悦给我带来的刺激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渐渐地我对输赢在万元之内已经习以为常了,曾经异常兴奋的神经也开始麻痹,于是我加大赌注,渴望一夜成为百万富姐。”
      “结果呢?”吴川莫名其妙有点幸灾乐祸。
      “结果我一败涂地,输得很惨。”
      “输了就撤飘噻,你毕竟还有美容院里的生意。”
      “我的朋友看我输得那么惨,就给我介绍了赌场上专门放高利贷的,我禁不住诱惑,而且非常相信自己的赌运,于是我就开始借‘水钱’,盼望能一夜翻梢。结果,越陷越深……”
      “看来我给你的那点钱,根本止不到痛。”
      “不,不!我已经非常感激了,我知道你也不宽裕。”
      “我跟你说句实话,那是我惟一的积蓄。”吴川惨兮兮地说道。
      “真……真的?不过,你有这个心,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千万不要走极端,利用自己职务上的方便,干些违反乱纪的事,那样你一辈子可就毁了。”
      “可是……”吴川说道,“已经晚了,我已经干了。”
      “啥子?”尹奕诗倒吸了一口冷气,“真的?”
      “为了你,我准备豁出去了。”说着,吴川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填好的汇款单:“过两天,你拿着这张单子到我们所里取钱,你放心,柜台里有我照应,你只装作根本不认识我就行了。虽然这点钱不能解决大问题,但起码能解燃眉之急。我以后还会陆续向你发出这样的汇款。”
      “这张汇款单是……”
      “是一张根本不存在的汇款单,你不要在多问了。”
      “我好怕。”尹奕诗全身瑟瑟颤抖着,紧紧抱住了吴川。
      14
      在成功地取出第一笔汇款后的一天晚上,睡在吴川怀里的尹奕诗突然问:“你家里没小孩,是你没有生育能力吗?”
      “不,”吴川摇头说道,“我很正常,医院检查过的。我们没有采取措施,你是不是担心怀孕?”
      “不!我不担心,我喜欢小孩,我想要个孩子。”
      “啥子?有没有搞错?你要孩子?”吴川不禁张大嘴巴。
      “我想为你生个孩子。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作为一个女人,我希望能有个爱的结晶,其实这并不奇怪呀!”
      吴川一把将尹奕诗抱在怀里,不停地亲吻她:“说说可以,真要怀孕,咋个办?”
      “就是,我们又没有正式结婚。但是你能理解我吗?一个女人最终还是要做别人的老婆,尤其像我这样已过30的女人,这种愿望特别强烈。整天在外边漂泊,早应该找个安定的家庭歇口气了。”
      “我当然知道,一个女人如果没有结婚,尤其没有经历分娩的痛苦历程,她就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
      “但是我一想起这事儿,就觉得自己太自私了。我完全充当了一个卑鄙的第三者,等于把你那个没有任何过错的老婆赶走。”
      “现在想来,其实也莫得啥子,”吴川说道,“我和我老婆的婚姻,名存实亡,从开始结婚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特别是和你认识以后,更坚定了我离开她的信念。”
      “你自己倒没得啥子,但对你老婆来说,好像不太公平。我觉得她真有点可怜。”
      “这有啥子法?长痛不如短痛,每天过得别别扭扭的,还不如一刀两断。”
      “说的倒是轻巧,真要站在你老婆面前,你说得出口吗?”
      “这……”
      的确如此,离婚并不是单方面的事情。鹦鹦每天辛辛苦苦的,全心全意为了家庭着想,虽然有时缺根脑筋,干些傻事,但她完全是因为心肠太软,太有同情心的原因呀!如果他执意不顾25年夫妻之礼,非要和她离婚,也许能够成功。但最好还是有个什么正儿八经的理由才行,就算是他无情地抛弃了鹦鹦,最起码心理负荷可以减少到最低限度。
      吴川真的卡壳了。
      “咋个样?说不出口吧?”
      “哪个说的?”吴川又显得很自信了,“我现在决心已下,理由多得很,比如,她不能生娃娃,性格不合,等等等等。”
      “这种话你说的出口,是吧?但要快刀斩乱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抓住机会。”
      “是啊!如果能有机会,还需要你来教导我?”
      “所以你要慎重地考虑一下。”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真心地想和你老婆离婚,并且打算和我结婚,我可以相信这些话吗?”尹奕诗翘着性感的嘴唇,挑衅地望着吴川。
      “我也应该最后一次问你,你是不是真心想和我结婚?我要求你说真话,我们都不是小娃娃,过完家家就散伙。”
      尹奕诗抱住吴川,柔情似水地说:“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既然我们已经说到这儿了,我帮你制造一个机会,让你很容易对你老婆开口提出离婚。”
      “咋个制造?”吴川不解地问。
      “你不要管,包在我身上,我在社会上认识一些朋友,他们有一整套这方面的办法,你放心!不会把你老婆吓着的。”
      自从吴川寄出第一笔空白汇款开始,他已经完全意识到,他与尹奕诗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哪个也跑不脱了。从未有过的激情夹杂着从未有过的犯罪感,侵蚀着完全失去理智的吴川,尹奕诗彻底打乱了他默默无闻的生活轨迹。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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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化骨绵掌

      15
      几天以后,吴川一回家,就阴沉着脸来到厨房。鹦鹦正在水龙头前唏哩哗啦地洗芹菜,听见身后有动静,猛一转身,见吴川像僵尸似的盯着她,不禁浑身一颤:“你咋个阴缩缩地就进来了喃?”
      吴川没有理她,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把里面的东西一倒,“哗”地一声,一下子散在地板上了。最上面有两张彩色照片,那是躺在沙发上全身一丝不挂的鹦鹦。
      鹦鹦的身子顿时僵直了。
      说实在话,昨晚吴川见到尹奕诗递过来这些照片时,差点没晕过去。这种恶作剧也太狠毒了,他自己并没有想把事情搞成这种程度的企图。但转念一想,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当时尹奕诗哭丧着脸,极力想把这件事情解释圆满:“我又上了朋友的当,他们答应我,不会使她难堪的。哪想到他们竟用这么卑鄙的手法,我觉得你老婆太无辜太可怜了。不过,我只是想一心一意作你的老婆,才去求他们的,哪想到他们的坏水那么多……”
      吴川当时就想把这些照片撕毁了,毕竟25年夫妻,即使大家不能白头偕老,也不至于如此加害与她呀!想虽这样想,最终他还是利用了那些照片,他知道,只有这种过激的方法才能够立竿见影,直接端问题。
      “今天在所里,人家用信封给我寄来的。除了照片以外,还写了一封信。让我在指定的地点和时间,交出5万块钱,否则,你的这些照片就会塞进家属区每家每户的门缝里。”吴川冲着鹦鹦咆哮着,“咋个?记不起了嗦?”
      吴川在用一根无形的钢绳,在鹦鹦的脖子上慢慢勒着。鹦鹦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我一直也很痛苦,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又没有那个勇气。他说他是查水表的,我才让他进来的,哪想到他强行让我闻了麻药,我才昏过去的。”
      你已经被人奸污了,你已经不是我的老婆了,我们只有离婚。吴川真想把这些话一古脑地吐出来,但不知为何又卡在喉咙上了。
      鹦鹦突然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吴川:“你能不能原谅我?”
      他不忍心看鹦鹦可怜巴巴的样子,连忙别过身去,现在提出离婚,无异于马上让她跳楼自杀,这样做,未免太残酷了些。他想让鹦鹦自己决定,于是冷冰冰地说:“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到别的房间睡觉吧!”
      甩下这句话,吴川便走进了卧室,拉开壁橱,把鹦鹦的被褥拿了出来,朝屋外一丢,“哐”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早上,鹦鹦就不见了。客厅的桌上,摆着一份早餐。饭的旁边是一张洁白的信纸,上面是鹦鹦用圆珠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字:
      亲爱的川: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回邛崃去了。我知道如果继续呆在你身边的话,只能引起你的反感,我自己都觉得没有资格与你白头到老了,也没有那个信心。都怪我太软弱、太有同情心、太轻易相信别人了,我总觉得要好好地善待他人,哪想到给我们带来这么大的灾难。
      望你多多保重身体,我衷心祝愿你能找到一个理想的伴侣,生活幸福美满。
      再见!

      老婆:鹦鹦
      看完信,吴川好长时间没有动弹。鹦鹦主动选择了离开,这正是他最巴心不得的事,接下来就是办离婚手续了。但25年的夫妻就这么说散就散,心里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鹦鹦并不知道她陷入了第三者精心设计的圈套,还一味地认为是她自己的错,才酿成今天的苦果,就算在离别的信中仍充满了柔情蜜意。
      吴川发觉自己情绪有些感伤,便开始大声地责骂自己。他把信扔在桌子上,把各个房间检查了一遍,发现鹦鹦只是把自己身边所用的必需品带走了。他的眼前立刻出现了鹦鹦一个人可怜兮兮地提着包裹离开成都时的情景。
      不!不要去想鹦鹦了,她早已经成为过去。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就是为了获得自由吗?现在他终于如偿以愿了,他站起身使劲晃着脑袋,努力把脑海里的鹦鹦彻底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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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的流失,可以冲淡人们对过去的回忆。即使你对某种事物有过强烈的感受,时间一长,也就渐渐地淡薄了。况且吴川的身边还有尹奕诗陪伴,对于鹦鹦的回忆便很快没有了踪迹。
      吴川现在过着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幸福生活,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回家的脚步显得格外轻松,他也觉得自己似乎焕发了青春。和以前相比,他在工作单位时的心境宽敞多了,他总是盼着下班,这种心情在以前与鹦鹦共同生活当中,是从未有过的。
      每次下班,吴川都直接回到尹奕诗的家里,而她也每次都用那种令男人销魂的笑容迎接他。每当这时,吴川就暗暗发誓,为了这个女人,我可以豁出一切。
      有时为了掩人耳目,害怕尹奕诗的邻居看出什么端倪,他也偶尔回到从前的家里去。没有鹦鹦的房间显得格外空荡,以前这里可是井然有序,充满生机的,如今却像孤冷的坟墓一样。看来,房间里不能缺少女人。但那只不过是因为鹦鹦太喜欢打扫房间而已。吴川努力让自己这样想,不管房间收拾得多么整齐,家具擦得多么亮,如果夫妻之间没有爱情的话,那么家也只能是个路边的客栈。
      但是在和尹奕诗的生活中,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他们之间有无法言喻的默契,在这种淡淡的默契之中,更有一种浓厚的、强烈的肌肤之爱。尹奕诗的家中有些杂乱,但这丝毫也不会影响吴川对她的感觉。事实上,有些女人特别喜欢打扫,而有些女人则并非如此。在这一点上,如果女人都以鹦鹦为标准,那就未免太愚蠢了。鹦鹦只把身边常用的东西带走了,家具、日用品,她丝毫没有动。其中,她结婚时从娘家带来的东西也原封未动。吴川不想再看到这些用了25年的物品,以免勾起他一丝不太愉快的回忆。他想立即搬到尹奕诗那里住,又怕周围的人说三道四,毕竟他还没有正式离婚,如果传到单位上去,影响更不好。
      虽然已经进入10月份了,但并没有一点秋天的意思。实际上,他对大自然的变化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有尹奕诗,才是他的一切。然而,不管爱欲多么强烈,生活多么惬意,在每天的接触中,不免有些阴影时隐时现,比如隔三差五的催款电话。这个问题一天不解决,就会永远骚扰他们来之不易的爱情生活,吴川准备想办法彻底还清尹奕诗的欠款。
      小舅子那里是不能再去了,汇款填多了害怕引起怀疑,填少了如同隔靴搔痒,逗馋不逗嘴,而且具有相当的危险性,再说鹦鹦走后,他就再也不想与邛崃有半点瓜葛。
      他处心积虑、苦思冥想了三天三夜,终于抛出了他最后的王牌:将他和鹦鹦的房产卖掉,先把尹奕诗的欠款还了再说。这所房子是他和鹦鹦25年来惟一的家产,而且其中大部分是鹦鹦做木材生意的老爸资助的。本来应该经过鹦鹦同意的,现在他也根本顾不上那么多了,尹奕诗已占据了他整个世界。
      “不行不行!这样对你老婆太不公平了,我们不是成了抢劫他人财物的强盗了吗?”尹奕诗一听吴川的决定,立即高声叫了起来。
      吴川将尹奕诗揽在怀里,深情地亲吻着她的发梢,说:“我早就说过,我对你是认真的,为了你,我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钱本来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现在我们身无分文,难道我们就没有未来了吗?如果我和我老婆离婚,那所房子也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不如卖掉它,暂时渡过难关。如果将来我们稍微宽裕了,再把我老婆应得的那份还给她。”
      尹奕诗抱住吴川,留下了感激的热泪。
      半个月后,吴川将卖房子的25万块钱放在尹奕诗的面前:“我再到亲戚那里走一趟,再筹个5万块基本没问题。记住!从今以后,远离赌博!”
      尹奕诗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住地点头。
      但到晚上下班前,出了一点麻烦。市邮电局保卫科的刘科长找到吴川,说:“老吴科长,上个月18日你是不是去过邛崃你小舅子那里?”
      吴川立即惊出一身冷汗:“出了啥子事?”
      “他涉嫌盗窃公款,已关进了看守所。你把那天所见到的一切,写份报告交给我!”
      吴川跌跌闯闯醉汉似的朝尹奕诗家里跑去。尹奕诗一听,立刻大惊失色,忙对吴川说:“3天之内我们不见面,也别打电话,更不要再我家附近走动。3天之后,我跟你联系!”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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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真是难熬的3天,吴川紧张得如履薄冰。报告已经交给刘科长了,没见到有什么动静。他经常安慰自己:小舅子是最大的嫌疑犯,就算怀疑我在邛崃做了什么手脚,但谁又晓得我与尹奕诗的关系呢?吴川庆幸自己没有公开和她出双入对,不然现在绝对死得冰欠。看来,只有麻烦那个偏花小舅子替他背这个黑锅了。
      他突然变得一点食欲都没有了,胃里总像有块大石头堵着一样,十分沉重。不知不觉地,他开始没命地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起烟来。以前心情烦躁时,他也试着用白色的烟雾来驱赶心中的阴霾,但他的血液里对尼古丁有天生的抵抗力,始终没有染上烟瘾。
      他估计保卫科肯定要找尹奕诗调查,那她根本说不出寄款人是怎样的一个人,因为那个陌生的女人名字是吴川凭空杜撰出来的。保卫科的人最起码受过浅显的审讯技巧,他们最懂得把绳子挽成圈圈,让你自己把脖子伸进去。尹奕诗又不是刘胡兰,关键时刻说不定就要把他卖出去。想到这里,吴川的背脊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后悔那天应该叮嘱她几句,让她暂时到亲戚朋友家避几天风。
      但吴川冷静下来一想,他们凭什么找尹奕诗调查?从小舅子那里寄出的汇款何止只有一个尹奕诗?为什么单单怀疑就是尹奕诗的汇款出了问题?想到这里,吴川阴阴地笑了,常言说:做贼心虚,真是一点不假!看样子,这个案子根本与他和尹奕诗没有任何干系,他们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厮守在一起。这3天,吓得自己几乎魂飞魄散,白血球红血球惨遭杀戮,仔细想来,真他妈的可笑之极!关我们球相干?
      吴川精神爽快地朝尹奕诗的家中狂奔而去。白天的残暑已经退却,外面变得十分凉爽,弯弯的月亮悬在空中泛着诱人的白光。经过啤酒厂的大门时,他拦住了一辆崭新的富康出租车。
      尹奕诗楼下的路灯幽幽暗暗地亮着,尹奕诗的窗户却是漆黑一片,惨白的月色把楼房的外壁映得有点刺眼。吴川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走到门口,将食指伸向那颗熟悉的门铃按钮:一次,两次,屋内的铃声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然而,里边却一点儿回音都没有。他贴在门缝上,小声呼唤着:“奕诗!奕诗!”仍然没有任何反应,房间内静得出奇,是不是她屏着呼吸,装作家里没人呢?不!一点都不像!这屋里肯定无人,这点感觉吴川还是有的。
      那她肯定躲在什么地方去了,为了避免和吴川发生任何联系,为了安全起见,她才采取了这个万全之策。现在看来,平时柔情似水的尹奕诗还是非常精明的。
      第二天,尹奕诗还是没有打电话给他。
      吴川在超市买了点东西,往外走时,天色已渐渐黑了。满街都是手提蔬菜、卤菜的女人们,他不禁想起了鹦鹦。那不过是一个月以前的事吧,但吴川却觉得好似经过了很多年,记忆中似乎一片空白。吴川脸上出现了一丝苦笑,没有爱情的婚姻,结果都很悲惨。
      他不知不觉又坐上出租车朝尹奕诗家驶去。和昨天一样,锁着门,关着灯,四处死一般寂静。吴川在楼下傻站着,发现从楼里走出来一位年轻的女人。
      “请问,你认识尹奕诗吗?”
      年轻女人站住了。
      “昨天和今天她好像都不在,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她搬走了。”
      “啥子?搬走了?”吴川不由地大吃一惊。
      “是啊!走得有点急,我们都觉得奇奇怪怪的。”
      “请问,她好久搬走的?”
      “都搬走3天了。”
      3天?也就是她拿到25万块钱的第二天。
      “但是,她搬走了,那间房子不是她的吗?”
      “哪儿哦,她一直在租那间房子。”
      吴川站在那里楞了半晌,她竟然悄悄地搬走了?不过,她为了躲避不必要的麻烦,警惕性还是蛮高的,临时搬家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两个人共同商量好的计划中,并没有这种行动啊!也可能发生了特别的事,使得她不得不搬走,然后再找时间和自己联系,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今明两天,尹奕诗绝对要给他打传呼,吴川告诫自己:稳起,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18
      那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吴川瞪着眼睛等待着尹奕诗的电话。临睡前又把电话机拉到被子旁边,然而,电话机始终冷冰冰地保持着沉默。
      第二天上午,他睡到11点才醒。他起身打开窗户,点上一根烟,但没抽几口就扔进了烟灰缸。烟很辣,刺激喉咙,而且身上感到特别疲倦,但大脑却在高速运转着。他处在这种不平衡的状态中,一种无法克制的不安不断地侵扰着他的神经。现在只有尹奕诗的电话能把他从这种精神状态中解脱出来,她的声音就可以成为他的救星。
      吴川焦急地等待着尹奕诗的音讯,他没有吃晚饭,从黄昏开始,他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的桌子前面。好几个小时了,他像泥塑似的始终保持着一种姿势。
      事到如今,他的心中才萌发了一丝微微的不安。一种微妙的……猜疑。
      万一……万一……,尹奕诗是不是抛弃我了呢?她是不是在拿到25万元的一瞬间就起了逮猫心肠了呢?但是她又是真心真意地爱我,为了把我从鹦鹦手里夺过去,她几乎用尽了浑身解数,她能够为了25万元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翻脸不认人吗?
      不!不会有错!她绝对变心了,否则她不会背着我慌慌张张地搬家的,也不会至今不同我取得任何联系,尹奕诗把我骗了。
      她这样做,是因为被突来的巨款诱惑,还是蓄谋已久的计划呢?
      吴川把他们相识的过程像用篦子梳虱子一样,仔仔细细梳理了一遍:首先是和她邂逅45路公共汽车,然后是他自告奋勇拿着10封死信,去找一个叫“尹奕诗”的女人,在她家楼下又一次与她巧遇,晚上就接到她的传呼。这一切并不能表明她有什么企图,首先自己不是时髦的帅哥,也不是腰缠万贯的富翁,那么问题肯定出在与她发生性关系以后。吴川想起她曾经特别善意地提醒他,不要利用职务上的方便,干出违法乱纪的事。当时他没在意这句话更深一层的意思,现在看来,她一定知道在邮电所干非法的事应该怎样操作。
      她是如何知道的呢?肯定是个非常熟悉邮电所的人告诉她的,也就是说,她绝对有个同伙。她只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一个可以性交的高级木偶,有个人在她背后熟练地操纵着!
      一个男人在操纵她!!!
      怪不得他开始有些不解呢,还以为自己是个情圣,那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一个人生活呢?
      当那个男人知道他与尹奕诗相识后,就精心策划了这个圈套,让尹奕诗引诱他上钩。当看到他实在没什么油水时,就打电话假装催款,让尹奕诗在他面前表演焦灼、无奈、可怜的表情,逼他另想办法帮助这个每晚在他身下呻吟的女人,于是他就乖乖地去了邛崃。
      吴川恨得直咬牙,发出“格格”的巨响。绝望、悔恨、可怜、无力,各种各样的感觉交织在一起,折磨着面色苍白的吴川。
      他浑身出着虚汗,直想呕吐。
      但是她要我和鹦鹦离婚,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们要是纯粹骗我一点钱财,完全没有必要拆散我们夫妻呀?
      不!不对!吴川又往深处想了一步:为了那点钱财,他们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他们首先使我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失去了老婆,失去了家庭,惟一的依靠就是尹奕诗。只有陷入这种绝望状态中的男人,才敢破釜沉舟,铤而走险。为了让我与老婆离婚,他们还使用了那么卑鄙下流的手段,现在想起鹦鹦,真是太无辜太可怜了。
      在我终于和鹦鹦分手以后,他们这才把最终的标靶亮出来。于是尹奕诗告诉他,她在赌场上输了30万,于是他卖了自己的房子,将25万元乖乖地送到尹奕诗手中。
      我射中了他们竖在我面前的标靶,他们扛着标靶上的成绩,永远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妈的×!我日你先人!
      吴川第一次骂这么粗鲁的话。
      他爬在桌子上,不断地把头往桌子上撞,发出“咚咚”的巨响。脑血在头颅内晃来晃去的,仿佛在无情地嘲弄他。
      邛崃那边也不晓得怎样了,说不定警方真能理麻到他脑壳上来。
      他要找到那个把自己一生都毁掉的女人,他要从绝望中惊醒。
      “好!你等着吧!不管你躲到哪里,挖地三尺,我也要把你揪出来!”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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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化骨绵掌

      19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一大早,吴川就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家。住在隔壁的人,平时就不来往,自从鹦鹦走后,也没有哪个问起过她。的确,就算鹦鹦从人间蒸发,也不会影响任何人的日常生活,况且现代都市里,人情味越来越淡薄。最可悲的是,人们似乎早已对“人情”二字丧失了信心,个个铁青着脸,争相扮酷。不过,这倒省了吴川很多麻烦,免得他一天到黑四处解释。
      首先要找一找尹奕诗租那间房子的房东,看看他(她)那里有没得啥子可以参考的线索。
      秋天的清晨有些凉意,街上满是骑着自行车匆匆上班和上学的人。他走进了一家小吃店,囫囵吞枣般地嚼了两根油条,喝了一碗滚烫的豆浆。这家小吃店的前身是个理发店,至今墙壁上还镶贴着一大扇玻璃镜。吴川侧着身,向镜子里打量了一下自己,几绺干枯的头发在额前无力地低垂着,脸色有些苍白暗淡,眼睛中透露着失魂落魄。而自己几天前还是个倜傥不羁的情圣,风流潇洒地徜徉在尹奕诗的怀中,尽情挥霍着被尹奕诗彻底惊醒的男性魅力。这种心理与形象的巨大反差强烈刺激着他,他咬了咬牙根,暗暗诅咒着那条伪装成美女的毒蛇。
      房东是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婆,吴川毕恭毕敬地差点给她鞠一躬:“我是尹奕诗的亲戚,请问,她好久搬走的?”
      老太婆上下打量着吴川,问:“哪个啥子尹……尹啥子?”
      吴川脸都要笑烂了:“尹奕诗。”
      “没听到讲过。”
      “就是3楼那个,30岁的样子,身材还有点好……”
      “哦,那个嗦!啥子隐私哦!她叫陈淑秀得嘛!”
      “啥子陈淑秀?”吴川的背脊开始发凉。
      “咳,你还不相信?她租我房子的时候,给我看了她的身份证。”
      “那你看到她是哪儿的人?”
      “她是温江县……哎?你是她的亲戚,你还不晓得?”
      “太婆,其实我不是她的亲戚,我被她骗惨了!我现在正在到处找她。”
      “你去报警,打110噻!”
      报警?报啥子警?难道让所有成都市邮政部门的人看我的笑水?要不得!我吴某人毕竟还要脸上这张遮羞的皮皮。
      “太婆,麻烦你回忆一下,她那天搬走的时候,是用的啥子车?”
      “啥子车啊?”老太婆上下翻着白眼,努力回忆着,“我记不清楚了,反正是搬家公司的大卡车。”
      “哪个搬家公司?”吴川像捞到一颗救命的稻草。
      “现在的搬家公司多球得很,名字又起的怪,我哪里记得到?”
      “麻烦你太婆,你好生回忆一下,你的观点对我很重要!”吴川突然记起这句《足球之夜》的著名台词。但结果就像这句台词一样,有上文没下文,等于没说。
      老太婆使劲抠着脑袋,差点被憋疯:“记不到了,确实记不到!”
      吴川失望地从房东家里退出来,茫然地站在楼下。突然,他眼光为之一亮,楼道口贴了许多搬家公司的广告,他完全可以将它们的电话一个一个抄下来,然后一个一个地询问。吴川兴奋地拿出圆珠笔,认真地将那些电话号码抄在自己的手心上。
      第一个电话打过去:“喂!请问你们前几天有没有给一个叫尹奕诗,或者叫陈淑秀的女人搬过家?”
      “记不到了!”对方很粗鲁地挂断了电话。要是平常吴川很可能要投诉他们,可现在他哪有这个闲工夫,自己的事又有谁帮助投诉伸冤呢?
      第二个电话打过去,根本就打不通。对方不是生意火爆,就是在摆黄色龙门阵。
      第三个电话倒是一拨就通,吴川把前面的问话重述了一遍。
      对方操着浓重的乐山口音:“啥子?尹奕诗的陈淑秀?”
      “对对!你还记得到?”吴川紧握着听筒,生怕对方跑掉。
      “她们两个耍朋友去了。”说毕就挂断了电话,剩下吴川瓜兮兮地盯着听筒发呆。

      20
      看来要想在搬家公司找到线索,是不太可能的了。即使搬家公司存有业务档案,尹奕诗随便编个名字就可以应付过去,未必搬家公司还检查你的身份证?再说,她像只狡黠的母狐狸,不太可能用附近的搬家公司。吴川现在怀疑尹奕诗和陈淑秀都不是她的的真名,怪不得从深圳寄来的那10封信咋个也投递不出去,原来附近根本就没有这个尹奕诗,她完全是冒名顶替。真是被这个妖冶的女人用蛊药迷惑住了,她只简单地说了句:“你认识我吗?”自己就乖乖地相信了。现在想来有点可笑,当时他可没这个警惕性,她那只有在隆乳广告上才能见到的胸部,差点让吴川鼻血长流。
      她不是尹奕诗,那她去邮局取邛崃那笔汇款就肯定用的假身份证。为了5000块钱,去街头定做一张假身份证是完全值得的。怪不得她拖了好几天才去取汇款,当时以为她不好意思,现在看来,惟一的解释就是假身份证还没来得及做好。
      也许在她住过的屋里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吴川想到这里,又找到那个房东老太婆。她瘪着嘴,费尽地啃着半截秃头甘蔗,不耐烦地说:“你咋个又转来了呢?跟你说我记不到她是温江哪个地方的了。”
      “我想麻烦你打开她住的那间房,看看能不能找到啥子线索?”
      老太婆的嘴巴停止蠕动,惊异地盯着吴川:“你以为你是波洛嗦?”
      吴川尴尬地干笑着:“嘿嘿,啥子菠萝?”
      “《尼罗河惨案》里的侦探噻。”
      老太婆为自己的记性骄傲地扬着肥硕的下巴,得意地从门后取出钥匙,扭着宽厚的臀部朝楼上走去。边走边回头对吴川说:“看她长的多文静的,她还骗人嗦?是骗了你的钱嘛还是另外啥子嘛?我有一个朋友,都要70岁了,点儿都没得记性,尽是被算命的、要饭的、练气功的、卖耗子药的骗欢了。为啥子?她心肠太好了。”
      最后一句话又使他想起他那个“心太软”的老婆鹦鹦。
      打开门一看,果然空空如也,她临走时甚至还用拖布拖过地板。吴川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走进了浴室,他发现那个熟悉的粉红色浴缸肮脏得有点让人恶心,浴室的地板上还有几砣令人可疑的卫生纸。此时此刻,他不禁想起他与“尹奕诗”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那时他活蹦乱跳地像个刚刚发育成熟的毛小伙儿。如今,站在浴室那扇宽大的化妆镜前,他发现自己已变成一个风烛残年的窝囊老头。
      “好了好了,我还要去打麻将!”老太婆开始催促他。
      吴川突然想起她有往浴室门后丢东西的习惯,而且向来不愿打扫。果然,门后堆着一捧细碎的纸屑,吴川如获至宝地把它们用一个塑料袋装了起来,兴许从这些纸屑里能发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回到家里,他立即将那些纸屑倒在地上,像个珠宝鉴赏家似的趴在地上寻找起来。他发现那些纸屑有点像从电话号码薄上撕下来的,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数字。这足够他兴奋一阵的,如果能找到一个电话号码,就一定能找到她。但是过了一个小时,他有些失望了,要想把这些撕得零零碎碎的阿拉伯数字拼成电话号码,就像填写彩票号码一样。自己有这个本事,还不如买张彩票中大奖。
      他颓丧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像头刚刚犁完地的老牛。
      忽然,他想起房东老太婆说过,尹奕诗(或陈淑秀)身份证上的家庭住址是温江,虽然身份证上的地址并不可靠,但这也是吴川惟一的希望了。
      吴川记得他有个亲戚在温江县,电话是272开头的。他开始试着用这几个数字开头来拼凑下面的号码,虽然也类似于大海捞针,但总比一点方向都没有要好得多了。
      第一个电话打过去:“喂!请问陈淑秀在吗?”
      “你打错了。”
      第二个电话打过去,仍没有结果。他斜歪在床上,把电话机抱在胸前,准备打它一场持久战。一直到天色渐暗,吴川大概打了40个电话,都没有消息。看来她不在温江,也不叫陈淑秀,地下这堆纸屑里的数字更不是电话号码。吴川抱着最后的希望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奇迹真的发生了。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用吃惊的口吻大声问道:“陈淑秀?她不是死了吗?”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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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化骨绵掌

      21
      第二天上午10点,温江。
      吴川和那个电话里的男人,面对面地坐在了一起。
      这是个装修精美的茶楼,环境幽雅,气氛怡人。然而,吴川哪有心思品香尝茗,他忐忑不安地盯着面前这个男人,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丁点有关那个女人的消息。
      面前的这个男人年约40岁,一身西装革履,油光锃亮的大背头,肥大的鼻子泛着红油。他的右手戴着一颗昂贵的钻戒,时不时用另一只手将那颗钻戒左右转动着,一看就晓得他肯定是当地突然暴发的农民企业家。
      他递给吴川一根红娇,吴川婉言谢绝了。
      “那个鬼婆娘把我骗惨了!”他“扑”地吐出一口浓烟,愤愤地说道。
      “她也把你骗了?”吴川略微吃惊地问道,口气中带着淡淡的酸意。
      那个男人斜着身子,靠在桌上,认真地盯着吴川:“咋个?你也当了一盘苞谷猪嗦?”
      看来他俩的遭遇内容差不多,都遭那个陈淑秀烧了。只不过本来是一对不共戴天的情敌,如今却成了一个战壕的战友。
      “妈哟!她骗了我整整8万块。”那个男人继续发泄着心中的愤懑。
      “才8万块?”
      “咋个?你有好多8万块嗦?”
      吴川不想告诉他自己被骗的真实数目,害怕被他耻笑。同时,他的心中也突然不平衡起来,她才骗农民企业家8万块,而骗我这个穷光蛋却是毫不留情地让我倾家荡产。这里面一定有比纯粹的诈骗金钱更深一层的意思,只不过吴川现在还蒙在鼓里而已。
      “她真的叫陈淑秀嗦?”吴川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说:“如果她要是没死的话,我就找得到她。”
      “她是哪儿的人?”吴川迫不及待地向前倾着身子。
      “她跟我一样,祖祖辈辈农豁皮一个,家住简阳养马河。”
      “你没到她家找过她吗?”
      “就是他老汉儿告诉我她已经死了。我也晓得她家人的话不太可信,但你有球的办法?”
      “她是不是在深圳当过模特儿?”
      “×特儿!她在深圳卖过还差不多。”
      吴川开始怀疑他们谈论的根本不是一个女人,在他的心目中,尹奕诗给他留下的美好印象是任何语言都不能诋毁的。
      “你还不相信?”那个人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顺手递给了吴川:“你看一下是不是她吗?”
      的确是她!而且还小鸟依人地靠在这个男人怀里。吴川的背脊开始冒汗。
      “我还可以给你说的详细点,她颈项后面有颗痣,是不是?”那人喋喋不休地像在展示曾经占有的战利品。
      那是一颗无法让吴川忘怀的美痣,他曾经无数次地将自己灼热的嘴唇驻留在那里,无数次聆听她由于那颗痣被吻后而发出的叫声。
      吴川匆匆地告别了那个男人,与曾经共用过一个女人的男人在一起,他的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滋味。看来这个陈淑秀的确不是一般的人物,而且背景还这么复杂。去一趟简阳养马河,说不定能找到她的踪迹。不过,他这么唐突地询问她家人,肯定要碰一鼻子灰,他得用一个小计策,引诱她家人供出她的藏匿地点。
      当天下午,一身西装革履的吴川在双桥子坐上了驶往简阳的班车。
      他准备冒充一个富得冒油的广东老板,带着一整箱人民币,在她家人面前耀武扬威一盘。其实那只密码箱是吴川在荷花池用几十元钱买的Y货,里面一分钱也没有,只有一砣解手用的卫生纸。他仿佛将他一辈子的聪明才智都集中到今天了,而且他没有料到自己还有一点表演的天赋。活了将近50岁,才朦朦胧胧地明白这样一个道理:爱情使男人愚蠢,失恋才令人聪明。确切地说,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欺骗后才能够成熟。
      吴川暗想:“格老子!我硬是有点晚熟。”

      22
      想要在养马河找到陈淑秀的家,真他妈容易!看来这个陈淑秀在当地是个名气犯。吴川一卡进她家的大门,迎面走出来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头。他警觉地盯着吴川,下巴上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倔强地朝前翘着。
      “你找哪个?”老头的嗓音又沙又哑,像个白话摇滚歌手。
      吴川脑壳里快速回忆着老广说话时的语调,开始极力模仿广普:“这系不系陈淑秀的家呀?”
      “你找她嗦?她已经……”
      没等老头把话说完,吴川马上打断了他,他知道老头肯定说“她已经死了”。
      “哎呀!我找她找得好幸福(辛苦)呀!我要报恩呀!”
      “报恩?”老头眼睛为之一亮,“报啥子恩?”
      “她在深圳的西(时)候,揍(救)了我一命呀!”
      看到老头听得半懂不懂的神情,吴川几乎要为自己的语言天赋击掌喝彩了。完全是因为这个臭婆娘,自己才厚着脸皮在这个老头面前扯谎,他甚至怀疑自己骨子里是否也具备了诈骗犯的基本素质。不过,他不必为自己的厚颜无耻担心,眼前这个老头也不是个好鸟。
      “你准备咋个报恩喃?”老头已经对“报恩”二字感冒了。
      吴川提起手中的密码箱,在老头面前晃了晃,说:“她以前不是跟我说过要办什么加工厂吗?这几十万块足可以当她的启动资金了。”
      老头的眼睛“刷”地亮了,忙说:“我是她的老汉儿,你可以把钱交给我噻!”
      老头说这句话的时候,饿涝饿虾地盯着吴川手中的密码箱,像8年没沾过腥味的馋猫。吴川清晰地听到老头的喉咙管里“咕隆”一声,清口水早就吞到肚皮里面去了。
      吴川假意地拒绝着:“不好啦!我要亲自见到她,亲手把钱交给她啦!”
      老头失望地嘟囔道:“她哪里在家嘛。”
      吴川告诫自己不能太心急,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慢条斯理地对老头说:“那她不在家,我只有回广东去了。”说完就向门口走去。
      显然,老头并不甘心这样的结果,女儿的钱就是他的钱,这点脑筋他还是打得过调的。他晓得女儿在深圳搅了很多大老板,说不定眼前这个就是其中的一个老凯。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吴川面前,急涝涝地说:“莫慌莫慌!好不容易来了四川,就多耍两天噻!说实在话,我也不晓得她在成都驷马桥哪个凼,你先在简阳耍两天,我喊人到成都找她。简阳有个三岔湖,风景有点优美哦!”
      驷马桥!目标终于缩小了。
      吴川执意要走,老头焦急地想拦也拦不住,甚至鼻尖都渗出细密的汗珠。为了“感谢”眼前这个见钱眼开的老头提供了她的消息,吴川在上衣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想散杆烟给他。可上下搜寻遍了,也没见个烟影影。吴川赌气地暗忖:你女儿骗了我26万5千元,想吃我的烟?莫搞!
      最近几天,成都的上空一直是阴沉沉的,偶尔还带点儿零星的雨丝。秋天毕竟早就降临在这个城市,只是由于盆地上空的浓雾久久不肯散去,所以才阻挡了这个季节应该有的寒意。
      下午四点,吴川在驷马桥出现了。
      驷马桥一带很宽,要想一下子找到她,绝对是异想天开的事。不过,如果她长期在这一带活动,肯定有认识她的人。吴川把近日的愤懑全部装在肚子里,漫无目标地在驷马桥附近闲逛着,期盼能出现意想不到的奇迹。
      他给单位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家里有点急事,想无限期地请个事假。老所长这次非常通泰,没有打顿儿就满口答应了。吴川心里稍微舒展了一些,毕竟自己是一科之长,比底下的科员们还是拥有某些特权的。他突然为自己在单位拥有个一官半职而沾沾自喜起来,其实细细想来,他以前的生活是非常幸福的。单位上,他可以在小范围内发号施令,在家里,有一个对他盲目崇拜、百依百顺的老婆。还有什么比平平淡淡的生活更幸福呢?而自己偏偏不珍惜这种生活,脑壳发昏地和那个女魔纠缠在一起,更令人可憎地是,他还变本加厉地践踏它。
      吴川心里酸酸的,追悔莫及。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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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街上车来车往,人声鼎沸,他在一根电线杆前停了下来,查看贴在上面的出租房屋的广告。只有住在驷马桥附近,才能有希望找到线索。
      他看了几家出租的房间,最后决定租用一间旧房子。这间旧房子在稍高一点的小山包上,正好可以浏览桥下过往的行人,如果目标出现,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房间里有些潮,又临近成渝铁路,隆隆的车轮声强烈地刺激着吴川的耳朵。他差一点想放弃了,但想到被骗的26万5千元,这点噪音他肯定逼着自己忍受。
      夜幕降临的时候,早早吃完晚饭的吴川一无所获地从外面回到了那间旧房子。他躺在又硬又冷的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隔壁房东的小孩突然爆发撕裂心肺般的哭声,倏地又被什么堵住嘴,哭声顿时偃旗息鼓,直到没有了任何声息。
      也许自己根本找不到啥子尹奕诗陈淑秀,她肯定永远在成都销声匿迹了。自己就像个破旧不堪的站台,而她却是个浪迹天涯的乘客,只偶尔在站台上停留数分钟,展示一下婀娜多姿的身段,随即便跳上列车呼啸而去了。两根光滑平行的铁路线,满载着她丰收的果实奔向了下一个目的地,那里有数不清的站台在翘首亟盼地等着她去收割。自己算啥子?一个让过往的乘客不愿再看一眼的小车站,甚至在地图上都很难找到。
      邛崃那边的事还没听到有什么音讯,他那个偏花小舅子此时此刻没准正双手抓着铁窗,大声武气地高声叫骂着他这个没有人性的姐夫哥。他当时真是昏了头,就算讨厌那个偏花,也不至于利令智昏地把他送进监牢啊?也许公安局早已经破了案,正在四处抓捕通缉他,等待他的将是监狱和铁镣。
      想到这里,吴川打了一个寒噤,同时他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但马上,他便开始咒骂自己:我为啥子要这样沮丧?我为啥子要这样悲观失望?吴川一想到那个女魔此时没准正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窃窃私笑,就咬得牙根“咔咔”乱响,他不能容忍那个让他倾家荡产,甚至让他违法犯罪的女人自由自在地逍遥。他要在他没有希望的人生中,为自己定下一个必须完成的目标:抓住那个女魔!
      房东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吴川从门边幽灵似的旋了进来。他想在房东一家人的嘴里掏出点有价值的东西,如果他们是老驷马桥的人,说不定真认识那个叫陈淑秀的女人。
      房东是个爆眼子老孃儿,此时正坐在餐桌上眉飞色舞地夹着大片大片的回锅肉,坐在她身边的大概是她的儿子和儿媳妇。吴川一眼就看见房东的儿媳妇胸前的一片白肉,她正在给娃儿喂奶,吴川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往哪儿搁,侧着脸问房东:“在吃饭嗦?”
      房东儿媳妇放下饭碗,抱着娃儿一头栽进了里屋,吴川的心跳这才逐渐恢复了正常律动。
      “有啥子事哇?”爆眼子问吴川。
      “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陈淑秀的女人?”
      “陈淑秀?”爆眼子望着天花板,极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她是驷马桥的人嗦?”
      “不!是简阳的,不过她好像长期住在这里。”
      “哦哟,外地人嗦?我们这一带基本上都是外地人,哪个认得完喃?她是做啥子的?长的啥子样子?”
      吴川将陈淑秀的长相大概描述了一番,说到半截他才惊异地发现自己采用的形容词完全可以献给女神。看来,即使落到这种悲惨的地步,那个女人曾经留给他的美丽是不会消除的。
      “这么漂亮的女人我还没见到过。”爆眼子边讥讽边转向埋头吃饭的儿子,“你经常在茶馆里打麻将,听到讲过没有嘛?”
      那个像瘟丧似的小伙子仍将脑壳埋到碗里,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句,声音小得像蚊蚊儿两个样,但对于吴川来说,不啻一声晴天霹雳。
      “我认得到。”
      “啥子?”吴川差点跳起来,“你认得到她?”
      “咋个认不到嘛?她在驷马桥还是有点名气的,人又长得乖,又是个富婆,前几天还新开了一家花店,规模还有点大的嘛。”
      骗了我的钱,就去开花店。吴川忿忿然地搓着双手:“你晓不晓得她在哪儿住喃?”
      小伙子侧身朝地下擤了一下鼻涕,问:“咋个?想打她的启发嗦?”

      24
      吴川悄悄来到这幢公寓的4楼,在黑黢黢的走廊两侧,住家户的防盗门一个接着一个地排列着。除了从楼梯口的窗户透进来一点街上的灯光外,就是天花板上吊着两盏3瓦的日光灯。走廊里空无一人,静谧如墓。
      他找到408号房间。
      房门和其它房间一样,都是墨绿色的防盗门,门的左上方安着门铃。吴川从408号房间前面走了过去,来到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前,透过厚厚的玻璃,可以看到街上排成长龙的汽车灯光。他掏出香烟,用打火机点上火。他发现他的手有点哆嗦。
      陈淑秀在不在家呢?
      如果她将门打开,看见是我,肯定急忙地把门关上,而我又无法破门而入。不!没那么简单,恐怕门上一定装有铁链子,我顶多能把脚尖往里伸一伸而已,其它的,还不是把她干相到。那时,我们双方都一定很尴尬,我是日妈捣娘地骂她一顿呢,还是让她把26万5千元还给我?再不,就哀求她让我进去,重归于好。开啥子国际玩笑?我咋个会这么悚呢?吴川使劲摇着头,把烟一扔,狠狠地用脚尖踩灭了。
      她一打开门,我就应该一拳打过去,然后挤住她的喉咙,最孬也要抓住她的头发。啥子也不要讲,威胁她把门打开就行了。
      深夜的寒气在逐渐加重,不知谁家的屋内传来小狗的吠声。吴川感到自己到了紧要关头,心情反而静了下来,不安、焦躁正在渐渐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湖水一般的平静。
      打定主意过后,吴川走到408号房间门前。他刚想按响门铃,突然发现防盗门并没上锁,轻轻一拉,门竟悄无声息地打开了,这是吴川万万没有想到的。
      吴川抬起了右腿,瞄准木门的暗锁,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后脚跟上,狠命地踹了一脚。伴随着一声巨响,木门摇动了一下,但没有被踹破,同时里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吴川后撤了几步,又一次拚尽全力踹了上去,木门“哐”地一声终于被踹开了,吴川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手拿着汤瓢儿的女人木痴痴地立在客厅中间,她的目光和吴川眼里慑人的凶光对在了一起。
      “啊-啊-啊!”她的嘴来回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手里的汤瓢“哐郎”一声掉到了地上。那清脆的响声立即惊醒了她,她马上迸出一句:“他……他来了!”
      从卫生间里慌慌张张地跑出一个男人,一边提着裤子一边问:“哪个来了?”
      陈淑秀一边往沙发后面躲着,一边指着吴川。
      好像看到吴川是什么人之后,他就放心了一样。他慢条斯理地拉上拉链,系上皮带,挑衅地望着吴川:“杂种!你居然找到这儿来了,老子有点服气。你把门整坏了,给老子赔起!吔?认不到我了嗦?”
      吴川定睛一看,才认出眼前流里流气的这小子,正是他们所里自己给自己汇款,后来被判刑的何斌。
      “你……你们……把我骗惨了!”可怜的吴川居然口吃了,声音也有些颤抖。
      “我把你骗了?你晓不晓得你把我害得好惨?你点了老子的水,害得老子工作锉脱,名誉抹脱,老婆在别个尿桶上屙尿。你跟老子的作案手法一模一样,你相不相信?我现在马上写封检举信,送你龟儿去劳改。”
      吴川从未听过这般低俗下流的语言,看来劳改队真是一所染缸大学,啥子乌七八糟的都可以学到。果然,何斌下面的话证明了这一点。
      “是你逼到老子到劳改队学的这些,我就用这些手法医你。你还找到这里来了?你勾引良家妇女,强奸我的女朋友,老子用《刑法》139条告你龟儿强奸罪,让你虾子上山尝尝采春茶、挖茶行子的味道。不过,老子是整转来了的,你婆娘岁数有点偏大,皮肤还是逊白的。”
      一股热血“嗡”地冲上吴川的脑壳,他像风中摇曳的野艾,努力想让自己的身子稳定下来。他不能再让他们侮辱鹦鹦了,他“啊”地大吼一声,跌跌闯闯地向何斌冲了过去。还没等吴川反应过来,何斌的拳头已经飞过来了。吴川觉得自己的左脸火辣辣的,眼睛里直冒金星,一只膝盖着了地。一霎那,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多么弱小无力。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13】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风月陷阱
      作者:化骨绵掌

      25
      他一边大声喊叫着,一边胡乱挥舞着双手,对着何斌乱抓乱打,
      何斌后退了一步,一记结结实实的刺拳击在吴川的脸部,紧跟着下巴上又挨了一记重重的上钩拳,肚子上也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吴川顺势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胃部一阵痉挛。
      “狗日的,哪里打得赢?”吴川心里嘀咕着,差不多要投降了。
      “把他整死算了!”
      陈淑秀这句话,吴川听得清清楚楚。
      “啥子?整死他嗦?”连何斌听了这句话,都大吃一惊。
      “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整死他等于封住他的嘴,不然就把钱还给他,免得他今后扭到你费。”陈淑秀说着就递给何斌一把尖刀。
      何斌叉开腿,望着躺在地下呻吟不已的吴川。吴川的身子像个马虾似的弯曲着,痛苦地闭着双眼,苍白的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突然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吴川飞身站了起来,一把将何斌抱住,在激烈的搏斗中,尖刀“哐啷”一声掉在地板上。吴川抢先扑过去,将那把寒光闪闪的尖刀抓在手里,狠命地刺向何斌的大腿。
      随着何斌一声哀鸣,他一下子摔倒在地,四仰八叉的,脸正好和吴川对着。吴川半跪在地上,根本没顾忌何斌眼中射出来的恐惧的目光,他紧紧握住尖刀,使尽全身的力气,倾注了所有的憎恨,把尖刀送入了何斌的身体。
      “扑”地一声闷响交叠着一声悲叫,一股腥热的鲜血射在吴川的脸上。紧接着又是两下、三下地猛刺,何斌的额头裂开了,嘴里“汩汩”地冒着一串一串的血泡。
      吴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回身寻找陈淑秀。哪想到陈淑秀从厨房里握着一把大号剪刀,披头散发地向吴川刺了过来。
      “尹奕诗!”吴川大叫了一声这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名字。
      陈淑秀果然站住了,失去光泽的眼睛一刹那变得温柔美丽起来,这种目光是吴川陶醉在温柔乡里时经常领略的。
      吴川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报警?投案自首?还是让她还钱?
      “我不会杀你的。”吴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陈淑秀目光里的温柔只坚持了几秒钟,随即便被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凶光所替代。她望着血泊中何斌的尸体,眼泪开始溢满她的眼眶。她的嘴角开始剧烈地颤抖,脸上的肌肉也不规则地抽动起来。
      “你把他杀了!”她恶狠狠地说。
      一股莫名其妙的醋意泛上吴川的心头。看来,她的最爱就是躺在地下逐渐变冷的何斌,但是,这个专门偷窃男人感情的女骗子还会对爱情倾注多少真心呢?
      吴川完全估计错了,陈淑秀用行动证明了她对这个死去的男人的痴情,她握着剪刀向吴川冲了过来。
      就在两人身体相隔半米的一刹那,吴川本能地扬起了手中的武器,“噗”地一声闷响,尖刀正好刺中陈淑秀额头与头发的相接之处。
      就像香港枪战片里的场面一样,两个人慢慢地倒了下去,脸部相隔几寸互相对视着。殷红的鲜血从陈淑秀的额头上蚯蚓般地流了下来,瞬即便灌满了她的眼眶,在那里泛着光旋转着。
      我是杀人犯!吴川“腾”地跳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向门外跑去。
      大概是屋内的悲叫和响动引起了邻居的怀疑,他们簇拥在门外,小心翼翼地议论着。突然,一个满脸鲜血的中年男人发了疯似的从里面跑了出来,人们不由自主地给他让开一条通道。在人们吃惊的目光下,那个男人趔趄地朝楼梯口冲去,“咚咚咚”地朝楼下跑了。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等到大家惊魂已定,悄悄走进门里一看,两具染满鲜血的尸体赫然摆放在客厅的地板上。
      “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翻着白眼,顿时昏厥过去。
      人们这才意识到,一件惨不忍睹的凶杀案发生了。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总共多少章? 作品是否完成?
    • 然后呢?
      • 然后就醒了,看到猪睡在旁边,亲了一下带着鱼味的猪,睡了。
        • Lol...........
    • 【14】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文章来源: 化骨绵掌 于 2002-9-9 19:29:00:

      风月陷阱
      作者:化骨绵掌

      26
      警长余海翘着二郎腿,半仰在办公桌后面的摇椅上,悠哉游哉地晃着身子。他嘴里叼着一根555香烟,烟头冲上,像轮船的烟囱似的冒着浓烟。他年约40岁,长得并不英俊,身材粗壮短小,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暗疮,细小的眼睛时常眯成一条线,遮盖住了里面警觉狡黠的目光。
      此时此刻,他正在接一个很重要的电话。
      “哦,是这样。刀上有三个人的指纹,其中两个是死者的,另一个是杀人嫌疑犯的。那把剪刀上只有那个女人的指纹吧?好!晓得了,还是像以前推理的那样,三个人争夺尖刀的时候,嫌疑犯得手了。女的为了自卫,拿出了剪刀。好!谢谢!如果有啥子不明指纹的话,请与我们联系。”
      办公桌旁的干警谢胖娃儿一直紧盯着警长的脸,看到警长放下电话,急忙问:“有啥子新情况?”
      余海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起来,问:“嫌疑犯有啥子新情况?”
      “嫌疑犯么……”谢胖娃儿懒懒地说,“和我们以前了解得差球不多。不胖不瘦,中等身材,穿西装打领带,反正邻居们都说,从没瞅到过这个人。还有,他逃跑时的样子很慌张。”
      “未必他还大摇大摆地走?年龄喃?”
      “中年人。”
      “现场有啥子新发现?”余海又点上一根烟,深深向肺里吸去。
      “有搏斗迹象,但没有主人拿出饮料之类的进行招待。每个角落都查看了,嫌疑犯没有留下任何东西。鞋印也仔细查过,没有进展。最近一直没下雨,路面很干,被踢破的门上也没留下鞋印。卧室的床头柜里有现金、首饰,价值10万元,一分没少,可以排除入室抢劫……”
      余海不满地打断谢胖娃儿的陈述:“我问有啥子新情况,你紧到在那儿重复,你说的我还不清楚咋个嘛,等于没说。”
      “但是有一个情况你不一定了解。”谢胖娃儿接着说道。
      “啥子情况?”余海兴趣盎然地盯着谢胖娃儿。
      “那对被害的男女有点可疑。”
      “可疑?”
      “去年他们就搬进那间房子,可是哪个也不晓得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搬来的,连房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无法估计哪个和他们有冤仇。这两个人最近突然拿出10多万元现金,打下一家花店,又出资几万元把店子装修一新。给人的感觉是,他们突然发了横财。”
      “你管球别个钱是从哪儿搞来的?万一别个中了彩票呢?现在最重要的是,两个被害者的身份证全是假的,我们连他们的真实身份都还没有清到火候。”
      谢胖娃儿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余海的办公桌上,说:“她在驷马桥一带还有点名气,都说她叫陈淑秀,据说是简阳人。至于那个男人,就没有人说得清了,反正都晓得他是那个女的老搅家。”
      余海拿起桌上的照片,歪着头端详了许久,突然说:“这个婆娘还有点漂亮!”
      谢胖娃儿也忙凑过头来欣赏。
      “红颜薄命这句老话说的真正有些道理。”余海感叹地说,“这件案子估计又是情杀之类的,我们只有从这张照片入手,先查明她的真实身份再说。至于她是不是简阳人,马上发个函,请他们协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突然,拿着照片的谢胖娃儿惊呼了一声:“哎?你看这张照片的后面是啥子?”
      余海拿起照片,虚起眼睛仔细辨认着:“背景模模糊糊的,哪里看得清?”
      “你看像不像寺庙的庙顶?”
      “寺庙?”余海已经把眼睛虚成一条缝,“就算是寺庙的庙顶,又能说明啥子喃?成都的庙宇还少嗦?就凭这张照片就能查出她的真实身份,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如果能找到照片上这个寺庙,就一定有人见过她在那儿照相。如果照相现场还有人能记得她的话,说不定我们就会有意外的收获。”
      “碰碰我们的运气吧!”余海无精打采地说。

      27
      吴川这几天一直住在他在驷马桥租的旧房子里,他买了几包饼干,饿的时候就拿它们充饥。他没脱衣服,斜靠在被子上,蓬乱的头发半遮着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当然没有睡觉,也根本睡不着。
      我杀了两个人!我是杀人犯!
      他反反复复地在心中咒骂着自己。但,如果不杀掉对方,对方就要杀掉你。我开始并没有杀意,是他们逼我这样做的。我迫于无奈,只有干掉他们,这完全属于正当防卫。然而,如果被公安局抓住,或者我去投案自首,这种说法有人相信吗?没有一个证人证明我是正当防卫。
      警方完全可以说,你出于复仇的目的,带着凶器,闯入民宅。在抢夺凶器的搏斗中,你杀了那个男人,而那个女人出于自卫,拿起了剪刀,结果被你一刀刺进了头部要害。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是正当防卫,而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凶手。
      如果警方这样下结论,你有没有充分的理由进行反驳呢?
      没有!
      干脆逃跑,要不就痛快点,自杀算球!
      吴川躺在满是潮气的房间里,辗转反侧,胡思乱想。他仿佛又闻到了凶杀现场那股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味,以及陈淑秀那溢满鲜血的眼窝。当她握着剪刀的手臂软软地垂下去的时候,吴川想把插在她头颅里的尖刀拔出来,但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大概是刀身被头盖骨卡住了,他握紧刀柄,使劲往外抽着,但每次,那颗鲜血淋淋的头颅都会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摆动着,而且连带把已经染成暗红色的头发左右甩动起来,溅了吴川一脸的热血。
      吴川浑身筛糠似的缩在床上,仿佛那颗头颅仍在他的眼前,并且圆睁着哀怨恐惧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他。而就在不久前,他还情如潮涌地捧着这颗头颅,让它温顺地枕在他的臂弯里。他现在仍可以感到,它那均匀的呼吸轻轻地吹拂着他的面颊,仿佛一双纤柔的小手正慢慢地探寻着他的性敏感区。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渐渐黑了下来。吴川终于起床了,他感到浑身无力,往地下一站,双腿像踩在棉花上似的。两个胳膊和后背的肌肉都有点酸痛,大概是和那狗日的何斌激烈搏斗的原因。自己毕竟上了岁数,也从未与人进行过这样惨烈的肉搏战,吴川庆幸自己还算命大福大造化大,没有锉脱这条老命。
      他没想到,原来幕后的操纵者是被判劳改的何斌。
      自己当时完全出于正义才告发了他,他没有想到会给何斌带来什么后果,他不会顾及别个的感受。何斌被判劳改后,他的老婆就闪电般地离开了他。吴川当时还听说,何斌在劳改队因为离婚还闹出自杀的丑剧。吴川还记得自己曾幸灾乐祸地骂道:“活该背时!哪个喊你犯罪?自己酿成的苦果只有你自己品尝。”
      现在他开始吞咽自己栽种的苦果了。他同样犯了与何斌一模一样的罪行,他已经沦为让人嗤之以鼻的狗屎堆。如果此时有哪个来揭发我,我肯定也会像何斌一样,不计后果地采取报复行动。理解了何斌的报复心理,自己的上当受骗好像就显得无足轻重了,最起码为自己愚蠢的行为,找到一个可以解释的理由。
      他把屋内的电灯打开了,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是穿着衣服躺在床上的。他把上衣和裤子重新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沾上血迹。
      他拿起前几天的报纸,上面载有这件杀人案的消息,他已经把这则消息读了整整40遍了。从报纸上分析,警方确实已将自己列为杀人犯了,一切证据都对自己不利。
      警方为啥子不怀疑是那两个人先要杀我的呢?
      他发觉自己翻动报纸的手在微微地颤抖,这就是近一段时间以来,自己身体出现的异常现象。说不定哪天手脚就会突然不停地哆嗦起来,肉体和精神都失去了平衡,就像拳王阿里那样,哆里哆嗦地举着奥运火炬。
      吴川心烦意乱地将报纸撕得粉碎,顺手丢到床底下去了。
      但是,没有人晓得我与陈淑秀的恩恩怨怨,没有人能证明我杀了人,我为啥子要自首?为啥子要逃跑?想到这里,吴川竟难得地笑了起来,尽管他的笑容有点勉强。
      我明天就去邮电所上班。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15】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文章来源: 化骨绵掌 于 2002-9-9 19:32:00:

      风月陷阱
      作者:化骨绵掌

      28
      他们第一个目标就是文殊院。
      非常难得的是,今天还出了点懒懒太阳。
      警长余海和他的搭档谢胖娃儿坐在文殊院的茶园里,惬意地品着清茶。周围的茶客们三三两两地钻拢一堆,有的打麻将,有的嗑瓜子,有的则百无聊赖地冲壳子。
      他们已在文殊院里转了一大圈,没有发现与照片上相似的屋顶。临近中午的时候,余海对谢胖娃儿说:“老子肚皮饿惨了,走!先去吃饭,下午再去武侯祠看一下。”
      等到下午他们一走进武侯祠,马上就明白了,他们找到了与照片上相似的屋顶。这不是什么庙宇,而是一座大殿的屋角,大殿对面有颗粗壮的银杏树,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确认了这个地点过后,他们访问了附近的一个照相点。负责照相的是一位满脸苍蝇屎的姑娘,又高又胖,眼睛滴点小,胸前吊起两颗巨型炸弹,磨盘一样的大屁股被一条黑色的裤子紧裹着,走起路来一拽一拽的,有点优美。
      武侯祠每天要接待无数的游人,全国各地都有,要想指望她对某某人有什么印象,是不太现实的。因此,余海他们也没抱好大的希望。没想到那个照相姑娘非常热情,她拿着照片仔细辨认了一下,马上对余海说:“我还记得她!”
      这下轮到余海和谢胖娃儿嘴巴都合不拢了,他们异口同声地问:“啥子?有没有搞错?你还记得到?”
      她又将照片凑近眼睛,很肯定地说:“绝对是她!我们搞艺术的,眼力特别好。”
      杂种!她在武侯祠照相点搞艺术创作嗦?余海准备对她刮目相看。
      “她是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来的,是我给她照的相得嘛!为啥子我记得到喃?那个男的喊那个女的‘伊丝伊丝’的晓得不嘛,我当时还在想,吔?还取个外国名字嗦?”
      伊丝?余海不禁皱起了眉头。
      “还有其它啥子情况?”
      “没有了,你把传呼留给我嘛,她如果再来,我马上Call你!”
      余海笑嘻嘻地说:“要得要得,有事没事你都可以Call我!”
      走出武侯祠后,谢胖娃儿气急败坏地问余海:“这种婆娘你也看得起?”
      余海斜着眼,不满地盯着谢胖娃儿:“客气话你都听不懂嗦?”
      回到局里后,简阳方面的传真已经拢了。
      “陈淑秀,女,生于1969年1月7日,简阳养马河镇人。1989年因诈骗罪被简阳人民法院判刑6年,送苗溪劳改支队劳动改造。1995年刑满释放。”
      诈骗罪?女死者以前曾是个诈骗犯?
      那么这件凶杀案就有可能是报复杀人。杀人者一时被陈淑秀的美貌所迷惑,不顾一切地爱上了她,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反正这个世界上瓜男人多得很。然后,两个人的关系逐渐亲密起来,终于发生了男女之间的肉体关系。女人对金钱的渴望,男人对色欲的贪婪,各取所需,臭味相投。陈淑秀榨干了那个男人的金钱后,立即逃之夭夭,杳无音讯。所以,上了瓜当的男人到处寻找她,最后将骗了他感情与金钱的女骗子杀掉。
      也许这件案子就是这么简单,但咋个来证明这个看似简单的推论呢?
      那个叫陈淑秀“伊丝”的中年男人也许就是杀人凶手,因为陈淑秀没有把自己的真名告诉他,这其中就意味着含有某种欺骗的目的。余海知道,一般的诈骗犯都有很多假名,那这个“伊丝”是不是陈淑秀的假名呢?也许是那个中年男人给她起的爱称之类的也说不一定,现在的人,啥子板眼儿都有。
      即使那个中年男人是杀人凶手,那他到底是谁呢?而一同被杀死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呢?他或许就是陈淑秀的同伙,或是幕后策划者,或者亲自参与了诈骗的整个过程。但,咋个能证明这一点呢?
      两个死者都没有任何能确实证明身份的证件,在现场搜出的身份证跟他们根本不巴边,甚至连身份证上的照片都不是他们本人的。
      在没有证实这些推论之前,一切推测都可能是天方夜谭,打胡乱说。
      余海决定去一趟苗溪劳改支队。

      29
      宽敞的成雅高速公路上,来往的车辆很少。余海靠在松软的座椅上,惬意地眯着眼睛。看似睡着了,其实他脑壳里在静静地思索着。
      对于一个服刑人员来说,劳改队是他们踏向社会的最后驿站。长期的隔离,使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产生陌生感,有的甚至还没搞清方向,就又栽了进去。这种心理偏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自我调节的,年龄、文化、社会阅历的不同,就会产生完全迥异的结果。再加上回到社会后,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朋友,失去了社会最基本的信任,有的还失去了一个人赖以生存的家庭,这种心灵上的打击不是每个人可以承受的。所以他们应该有一根韧性十足的神经。
      所以,在磨练这根神经的过程中,他们必然有所反映,颓靡、振奋、悔恨,还是麻木?只有摸清他们在临出监时的心态,才能够抓住他们怎样面临这个世界的准确脉搏。因为,他们在踏出劳改队大门的一刹那,已基本确立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
      余海想到劳改队里试着探一探陈淑秀的脉搏。
      “点杆烟来吃噻!”开车的谢胖娃儿碰了一下在昏睡状态中的余海。
      余海点了一根烟,递给了谢胖娃儿,顺便看了一下时速表:130km/小时。
      “你在撵啥子嘛?莽起是在开。”余海吼了谢胖娃儿一声。
      车速顿时慢了下来。
      “案子的线索影影儿都没有,我心头还不是有点焦!”
      “焦有个铲铲用?安全第一噻!”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抵达了芦山县。在街上吃了午饭,就马上驱车向4公里以外的苗溪驶去。余海对这儿并不陌生,前几年为了个案子还专门跑到苗溪劳改支队来调查,只不过余海没有料到的是,它现在已改名为川西监狱了。
      档案室里是个戴眼镜的姑娘,皮肤白皙,略微有点胖,她时不时用手抽一下从鼻梁滑落下来的黑框眼镜。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工作效率,她动作熟练地很快就找到了陈淑秀的档案。
      余海抽出陈淑秀的判决书,将她的案子草草地扫了一遍,没有啥子特别的,无非是专门利用美色,勾引男人,然后进行疯狂的诈骗行为。这种案例,余海见惯不惊,长年累月与这些罪犯打交道,对这种无关痛痒的小案子,他几乎已麻木不仁了。不过,陈淑秀的曾用名引起了余海的兴趣。她一共有4个曾用名,其中一个叫尹奕诗。
      尹奕诗?伊丝?在武侯祠照相点那一幕又重新闪现在余海的脑海里。罪犯的曾用名一般是为了掩人耳目,容易藏匿,尤其是从事诈骗行为时才用的。尹奕诗和伊丝,发音这么相近,这起码证实了自己的判断,陈淑秀用尹奕诗这个假名与那个中年男人交往,其中绝对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余海马上驱车到了专门关押女犯的苗溪皮革厂。女管教们一听陈淑秀这个名字,马上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陈淑秀出狱已经很多年了,况且每年进进出出的女犯这么多,而她们竟然对陈淑秀的印象这么深刻,这确实让余海吃惊不小。
      一个姓李的女管教说:“我当年正是管她的带班干部,她刚进来的时候,情绪非常低落,甚至有自杀的倾向。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说服教育,她基本上能认清自己的罪行给社会、家庭带来的危害。她性格开朗,好动活泼,人长得漂亮,歌也唱得好,很快就成为有突出表现的积极改造分子。所以我对她印象非常深刻。”
      尽是好听的!余海差不多感动了。
      “可是后来……”女管教欲言又止。
      “后来怎样?”余海问。
      “后来在她临出狱的前一年,她参加支队文艺会演,认识了机械厂的一个男犯……”
      “男犯?”看来关键的问题出来了。
      “嗯,后来她还因为这个被关了半个月禁闭,本来给她报的减刑材料也被狱政科退了回来,我们都为她惋惜。我们当时都认为她不会认真的,哪想到她在禁闭室里又喊又叫,撞得头破血流。从此,她再也不唱歌了,直到满刑,一直闷闷不乐。”
      “那个男犯叫啥子名字?”余海紧追着问道。
      “好像叫啥子斌。”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16】【终结】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文章来源: 化骨绵掌 于 2002-9-9 19:34:00:

      风月陷阱
      作者:化骨绵掌

      30
      余海不想告诉那些女管教,陈淑秀已经被人杀了。她们很关心她们经手的每一个零件的命运,她们每天从事拯救犯人灵魂的工作,最害怕的就是出一件废品,并且贻害社会。因为那样意味着她们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机械厂的王管教认识余海,上次余海来苗溪调查一个案子时,王管教帮了很大一个忙。他个子很高,满脸络儿胡,性格豪爽,而且永远不修边幅。
      “喂!你娃娃又来了嗦?”王管教冲过来重重地拍了余海一下。
      余海揉了揉被王管教拍痛的肩膀,顺便把身后的谢胖娃儿介绍了一下。
      “喝酒喝酒!马上喝酒!”王管教拉着余海就往外走。
      余海领教过王管教的酒量,忙对他说:“把事办了再喝酒!”
      王管教仰天哈哈大笑:“假眉假眼的,虚了嗦?我今天不抽你,随意!边喝酒边办事,屙尿擤鼻子——两头都要逮到。”
      谢胖娃儿哪里见过这么耿直的人,听得他直吐舌头。
      酒桌上,王管教果然好酒量,一杯跟着一杯,不抽翻你不杀割。
      “你说的那件事,我还有点印象。”说起正事,王管教顿时便认真起来,“那个女犯当时很红,在文艺队里唱歌唱得最好。那时,她的知名度就像现在的红歌星两个样,哪个都认得到。后来跟我们厂里的一个男犯搅起了,闹得沸沸扬扬。”
      “那个男犯叫啥子名字?”余海问。
      “何斌。长得白白净净的,有点浮肿。表现一般,不开腔不出气的,阴缩缩的,我看到他就够球。”
      “这个何斌犯的啥子罪?”
      “好像是诈骗罪。”
      又是诈骗罪!怪不得两个人情投意合,原来是一丘之貉。
      吃完饭,余海到场部档案室调出了何斌的卷宗。
      一看到何斌的照片,谢胖娃儿就惊呼了一声:“男死者就是他!”
      没错!何斌与陈淑秀先后刑满释放后,就义无反顾地缭在一起,现在还不能肯定他们是否继续从事诈骗活动。不过,从他们的案底来看,两个人都不是啥子好鸟。如果他们没有正当的职业,就一定利用自己的特长,吃回头草。劳改队里有句Y顺口溜:“要致富,走老路。”
      余海特别注意到何斌以前的工作单位,判决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成都市邮电局×××支局。

      “不用回忆,这个案子我记得很清楚。”邮电局保卫科的刘科长说。
      余海没有说话,点上一根烟,紧紧地盯着刘科长。
      “何斌以前是我们局的职工,因为诈骗罪被判刑3年,已被开除公职。刑满释放后,从没听到他的音讯,好像在成都市蒸发了一样。”
      “他是如何诈骗的?”余海问。
      “利用工作之便,到另外的支局填写根本不存在的汇款单,伺机盖章、登记,收款人就是他自己。”
      何斌和陈淑秀一定是合伙诈骗了谁,才导致自己死于非命。两个人同时倒毙在同一间屋内,不排除女人利用美色,男人利用计谋的诈骗套路。从作案的残忍程度来看,被骗者似乎对他俩恨之入骨,恨不得刮皮抽筋。他们一定触怒了那个人的痛点,才惹来这场杀身之祸。现在看来,出现在武侯祠的那个中年男人,很可能就是让两个鸳鸯诈骗犯暴死的终极杀手。
      那个中年男人是哪个呢?他和他们到底有啥子深仇大恨呢?
      深仇大恨?仇恨?恨恨恨!!!这几个字眼闪电般地在余海脑壳里打旋旋儿。对!一个劳改犯最恨的是啥子?不是审判长,不是管教干部,甚至不是这个社会,因为他们最知道自己是蚍蜉,所以他们对大树没有任何渴望。他们最痛恨的是:揭发他们罪行的人。
      “何斌的案子是哪个揭发的?”
      “邮递科的科长,吴川。”

      31
      夜幕降临了,吴川仍在漫无目标地踟蹰而行。他看到今天下午市公安局的警长余海来到了他们所里,而且还特意盯了他一眼。这就像一把寒冽的长刀“刷”地在他柔软的脖子边上掠过似的,他本能地向下缩紧了颈项。
      死刑!如果他们抓到我,绝对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刑在并不遥远的未来等着我。
      吴川的脑子里想象着执行死刑时的情景:威严的武警架着他的胳膊,急促地朝刑场走去。武警的步伐太快了,以至于他根本跟不上他们的步点,只能任由他们将他的身体悬在空中。他的一只鞋被地上的草丛碰掉了,他张口想喊他们立即停下来,帮助他把鞋穿上。在一条小河的转弯处,他们像扔麻袋包似的将他甩在倾斜的河堤上。他听到身后“哗啦”一声,子弹上膛了,他连忙恐惧地闭上双眼,眼睫毛不由地颤抖起来……
      太可怕了!死刑太可怕了!
      他感到恶心,眼前发黑,全身直冒冷汗。
      被逮到后处于死刑,还不如自己了结自己。
      他想起了他的故乡新都,一个被竹林环绕的小村庄,那座哺育自己成长的破旧的潮湿小屋。如今父母早已经去世了,只留下一个瘸着腿的姐姐。在他的记忆中,对姐姐的印象很模糊,这大概是由于他们年龄相差太大的缘故。只有一次,姐姐带他到竹林里捉叫鸡子,摔了一跤,嘴唇下面被竹子疙蔸划了一个大口子,流了很多血。姐姐背着他,拼命地往镇上的医院跑去,当时,他通过姐姐的背部和紧箍着的手臂,感受到了姐姐焦急的心情。
      吴川摸了摸嘴唇下面,透过那些胡茬子,仍能够感觉到当时的疤痕。一股怀旧之情油然而生。她是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亲人,如果有可能,真想见她一面,告诉她自己不是有意杀人的。

      “吴川正涉嫌邛崃的一个案子。”刘科长继续说道。
      “哦?”余海挑起了眉毛。
      “他的小舅子曾聪明在镇邮电所工作,有5000元汇款不知去向。因为当天吴川恰巧正在邛崃,所以他们要求我们协查。”
      “他在邛崃?”
      刘科长点了点头:“我总觉得好像和我们所何斌的作案手法一模一样。”
      “你是说,吴川将何斌的犯罪伎俩传授给了他小舅子?”
      “不!我怀疑他在亲自操作,填写空白汇款单,然后偷偷盖章登记。但我查过那天所有从邛崃汇来的汇款单,没有吴川的名字。”
      “你的意思……”
      “收款人可能另有其人。”
      “你马上把汇款纪录拿来!”

      自杀是需要勇气的。
      吴川缩着脖子已经在天府广场转了好几圈,引起了值勤警察的注意。那个年轻的警察站在离吴川不远的地方,警惕地注视着吴川的一举一动。
      吴川感到背部一阵莫名的灼烫,回头一看,正与那个警察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他全身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看样子案情已经很清楚了,他们已经盯上我了。
      干脆买点安眠药,找个安静的地方,一觉睡去再也不会醒来,这样自杀是没有痛苦的。
      “对!就这样告别尘世。”
      吴川来到一个小药店,一个秃头男人嬉皮笑脸地走了过来:“先生,买点啥子?”
      “我最近睡眠不好,想买瓶安眠药。啥子牌子的比较见效?”
      秃头男人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蓝瓶子,放到吴川的面前:“这是资格德国进口的,价格贵了点,但效果绝对巴适。”
      难道自杀需要进口药帮忙吗?
      “好!我买一瓶。”吴川不动声色地说道。

      32
      余海皱着眉头,翻阅着摆在面前的汇款登记,他想在这些浩杂的表格与文字中,嗅出一点蛛丝马迹。
      “吴川是啥子时候去的邛崃?”余海问。
      “没得用,我已经找了万多遍了。吴川是上个月18号去的邛崃。”
      18日!余海像筛金子似的,一行一行地查找着。
      刘科长泡了一杯浓茶,点上一根烟,坐在办公桌后面,絮絮叨叨地说:“怀疑归怀疑,但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是吴川所为。他的社会关系很简单,在汇款登记中并没有发现有他的熟人,如果是他干的,他又会把汇款寄给哪个呢?他性格内向,平时不善言语,有啥子原因促使他冒这种风险呢?他和她老婆的关系平平淡淡,没有啥子很大的冲突,也没有听说他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
      余海的眼睛开始发光,他在汇款登记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尹奕诗。
      吴川和尹奕诗?
      余海大脑里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吴川揭发了何斌,何斌在劳改队认识了陈淑秀,两个人出狱后合伙报复吴川。陈淑秀在台前表演,何斌在幕后指挥,逼迫或诱使吴川用同样的犯罪手法步何斌的后尘,以满足他强烈的报复心理,那么在武侯祠出现的中年男人有可能就是蒙在鼓里的吴川。他首先被陈淑秀的美貌所吸引,然后一步一步钻进他们设计好的圈套,在他发现自己被榨干后,肯定不甘心,他立即到处寻找这个女骗子。在他费尽心机找到他们后,3个人立即进行了一场殊死肉搏战。以吴川的性格,他是不会陡起杀心的,那么,在他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只有选择自卫反击。
      余海站起身,对刘科长说:“马上找一张吴川的照片。”然后对身旁的谢胖娃儿命令道:“我们立刻去案发现场!”

      吴川回到驷马桥那间旧房子里。门前那条污浊的小河悄无声息地潺潺流淌着,一个连小娃儿都不愿意耍的地方,也许这里就是走向另一个世界的最佳地点吧。沉溺于女色,上当受骗的男人拙劣的一生将在这里降下帷幕,也许这是很合适的舞台。
      他好不容易用牙将瓶盖打开,把药片全部倒在桌子上,然后用药瓶将药片碾碎,放进玻璃杯里,掺上开水细心地摇晃着。突然,窗户上闪过一道汽车的灯光,紧接着一声小心的刹车响,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你来了嗦?”随即男人进了屋,门前的灯光熄了,汽车按了一下喇叭,又“沙沙”地开走了。
      这一幕,和当时他与尹奕诗的那一幕完全一样。
      他把瓶子拿到眼前,又仔细地摇晃了一下。当他把瓶子送到嘴边时,似乎有什么东西蜂拥而至。“你来了嗦?”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在他耳边缭绕。接着,过去各种记忆的片断没有任何秩序地在他眼前闪回:一天到黑忙忙碌碌的鹦鹦,瞪着眼睛叫喊“你把他杀了!”的陈淑秀,轻信了推销员的苦苦哀求打开钱包的鹦鹦,喊着“你来了嗦?”扑上来的尹奕诗,手抓铁窗大声诅咒他的小舅子,躺在沙发上全身赤裸昏厥过去的鹦鹦……
      “妈的!”吴川用拳头锤着桌子,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他抬起泪痕斑斑的脸,表情虽然呆滞,心里却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
      他想见见鹦鹦,亲口对她说声:“对不起!”就算得不到她的原谅,我也心甘情愿。
      他注意到手中的玻璃杯已经倾斜了,里面的药水全部倒在了地上,一滴未剩。他狠命地将玻璃杯向墙壁上摔去,玻璃的炸裂声怦然击穿了他的耳膜。他关上房门,沿着铁路线,跌跌撞撞地朝前方奔去。在他的潜意识中,仿佛只有绵亘不断的铁轨能修正他前进的方向。他神情恍惚地数着脚下的枕木,好像数得越多离鹦鹦越近。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射在他的脸上,照得他全身透明起来,隆隆的轰鸣震得大地开始发抖。他觉得在这道白光中,身子变得轻盈起来,好似双脚已经脱离了地面,背后长出了洁白的羽毛……
      他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息,甚至连一点惊讶或者高兴都没有表达。他在碎石铺成的路基上疯狂翻滚了十几圈,然后,静悄悄地卧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只有他那撕成布条的衣服在风中一起一落地摇曳着…… (End)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SIGH。。。。死光光,干净!
    • 45路车是杂个走的喃,浪个会拐到大业去了
    • 把死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