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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散记之十三,家乡的老槐树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我小时候住过的那条街南端是一个丁字路口,路边有一棵老槐树。记得那老树枝繁叶茂,遮盖了整个路口,人称那里为“老吕家槐树底”。

槐树是所有树木中寿命比较长的一种,各地的千年古槐并不少见。当年上大学时经常去济南千佛山跑步,山脚下就有一棵唐槐,传说是秦琼当年栓马的地方,算来也上千年了。我老家这棵古槐老辈人也不清楚是何人何年所栽,只知道它肯定比大清朝的年岁还长,也不知当年在潍县当过县令的郑板桥是否来此树下乘过晾?

它的树干,尽管还剩一半,也有一米多粗,枝岔向周围延伸二三十米,树冠硕大如蓬,投下大片绿荫。许多街坊喜欢在树下纳凉,饮茶或下棋打牌。孩子们则在它空空如也的树干内爬上爬下,将它的内壁磨的光溜溜的。说也奇怪,空空的树干竟丝毫不影响它继续生长。每年春天,老槐树白花盛开,俨然一座雪山,然后结满一串串小球般的槐果。我上小学的路上每天都要经过老槐树下,仰望着它,心中充满了神奇。

后来,我长大了,家也搬了。再后来,下乡,上学,工作,出国,我离那棵老槐树越来越远了。可是,每当我思念家乡,思念亲人时,那老槐树的影像就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老槐树啊,永远都镌印在我的心里。

这些年我出国一直没有回去,只听说家乡变化巨大,那棵老槐树所在的区域大规模拆迁,建起了一座座高楼大厦和住宅区,我猜想它一定被铲除了,打听了许多人也不得其详。回到家乡后,我登上自行车专门去寻找老槐树,也寻访我童年生活的痕迹。

凭着以往的记忆,穿过似曾见过而又十分陌生的大街小巷,终于在一个已经被高楼大厦所包围的街口找到了那棵老槐树。不过,它的容貌的确让我伤心。干裂如碳的的树干空空荡荡,似乎更加单薄和脆弱不堪,延伸出去的几条树岔干干瘪瘪摇摇欲坠被几根木棍支撑着,使人联想到被晒干的鳄鱼。

已经是春天了,为什么不见它的一片绿叶?树下更没有玩耍的孩子,整棵大树显不出一丝的活力。噢,我恍然明白过来,它大概已经死去。几百年来它历经沧桑,默默地看着这座古老的城市走过风风雨雨,现在永远地走了。眼前不过是它的一具躯壳,或者是一付骨架。

如今大陆经济突飞猛进,在一切走向市场的同时,老的东西正走进博物馆,城市里的古老城区逐渐被淹没在现代化建筑的汪洋大海之中,保护下来的古建筑古树古物如凤毛麟角。这棵古树,幸运被留了下来,却被冷落和遗忘,孤零零地立在路边。似一座街头雕塑,成为周围鳞次栉比建筑群里一个不起眼的点缀。我绕着老树转了三圈,追思着当年它花木繁盛的情景,算是对它的祭奠。
其实,任何生物都有其生生灭灭,死死生生的自然规律,我们人类都不可摆脱地遵循着它。无论我们心里多么不情愿,老槐树它过去怎样辉煌,给世人创造过多少绿色和荫凉,按照佛教的说法,它必然要走进另一次轮回之中。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告别老槐树回家的路上我想起了唐代大诗人刘禹锡的这两句佳作,诗句充满了对人生的乐观感悟和哲思睿理。眼望家乡绿郁葱葱充满活力的大街,正是万紫千红春意盎然的时节,心中因老槐树的离去而引发的遗憾慢慢地淡开了。

然而,我不会忘记你,家乡的老槐树。

06/10/06 整理于多伦多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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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拾英 / 人生足迹 / 回国散记之十三,家乡的老槐树
    • 似自然死亡,实人为也。就象各种野生动物的逐渐消亡。实在可惜!
      • 是啊,几百年都挺过去了,怎这十几年就熬不过去了呢?
    • 喜欢这篇。如果把老槐树和文章一起图文并茂地贴出来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