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母亲在电话里说，再过两个月就是你爸的生日了。父亲六十岁了？长这么大，从来不记得他的生日。按老家的习俗，十年要过一次隆重的生日，六十岁的生日，便是大寿了。

记得十多年前，在二姑父的生日宴上，父亲和二姑父两个人抬杠，父亲便说他五十岁生日的时候，要买一件长皮袄。因为二姑父在玄耀表姐送的一件当时流行的皮夹克。那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我也唯知，在整个家里，我是父亲最大的期望。时间一晃就过了十几年，皮衣很快就不流行了，这句话我依然清晰地记得。父亲五十岁的生日，我在哪里呢，我痛心地自问，我居然不记得了。

从小到大，我是兄妹三个中最受父亲疼爱的。小时候，不管去哪里，远到走亲戚，近到上邻居家串门，父亲总爱带着我。夏天的傍晚，很多人在树下乘凉，父亲带着我路过就和他们打招呼，有时候他会自作主张地说“叫我小妮来给你们唱首歌，跟广播上一样好听。”在他眼里，好象我什么都会，即使不会也能马上学会，我后来的自信与父亲对我的这种正面影响是分不开的。

印象中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连骂也是很少的，只是实在太不听话的时候，他会拿根藤条来吓唬我。后来慢慢长大了，父亲就教开始我做各种农活，为了偷懒，我总是假装学不会，父亲总是笑嘻嘻地把我叫作“懒汉”。父亲小时候家里穷，读到小学毕业就辍学了。有时候听母亲讲，父亲的身世是很不幸的，六岁就没了奶奶，十六岁爷爷也过世，他靠给别人当学徒养活了自已。对于这些，父亲只字不提。他讲得最多的事做人要靠自己。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他性格乐观，乐于接触和学习新鲜事物。只是因为好强，什么事都爱和人辩个是非，就落了个“大话柄”的绰号。

长大后，发现父亲的固执，而这种固执和好辩，竟毫无保留地遗传到了我的身上。以至于，两个人常常说不到两句就顶起来，谁也不服谁。而他是个永远都不肯认错的人。人家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而我们家，则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在性格上我母亲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和父亲几乎如出一辙。

父亲常跟母亲感叹，我们长大了，翅膀硬了，已经不听他的话了。是的，父亲老了，大的小的都敢和他顶嘴，有时候觉得他的教育很失败，一点没有父亲的威严。但是想想没有父亲的民主，哪有我们这种自由的个性啊。

父亲老了，却不肯认输。五十多岁时，还学那些小青年去买了辆摩托车，结果在亲戚家喝了酒回来的路上翻到田间，摔了个鼻青脸肿，幸亏只是伤了点皮，只是从那以后，他连自行车也不敢碰了。

想起父亲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好冒险的人，什么事敢夸海口也敢做。那时候，他骑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把我们一家五口全带上是常有的事，至于让我们几个坐前面的小的趴到田里啃把泥也是家常便饭。村里人看见我们的自行车都笑称杂技团的来了。至于更年青的时候骑自行车过独木桥，车子掉到河里人跳上岸的经典片段，被人当津津乐道了许多年。那时候我眼里的父亲是个英雄。

记得十几岁的时候，我和他在地里种豆，我突然问他，“爸爸，你想活到几岁？”父亲笑呵呵地说“五十岁就够了，只要把你们抚养成人，我的任务就完成啦。”虽然听了心里一惊，但算算，老爸五十岁还有十几年，那时候我也该大学毕业了。只是现在想起那些话，心里还觉得酸酸的。父亲的一生，是怎么样的一生啊？

毕业以后去外地工作，和父亲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偶尔回去，和他一起出门，他总是会很骄傲地向别人介绍“这是我女儿！”我知道，不管我和他之间有什么瓜葛，我仍是他的骄傲。不管父亲对我有什么的样不好，他永远是我最爱的父亲。有时候我真想对他说一句，他一辈子都没有听到的那句话“爸爸，我爱你！”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