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 偶对美女的看法，其实颇为苛刻。但当今略平头整脸的，都叫美女，也就随着乱叫，毕竟赞美是惠而不费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而事实上平生所见美女实在有限，且美女一出，再见别人就都黯然失色，不在话下。
一、美女之手帕交
幼儿园手帕交的小朋友，姓关，在5岁的我眼中，堪称世间第一美女。不要以为幼儿没有美丑观念，当年偶已经看了一半的天方夜谭（连环画？），里面凡美女必称：月儿般美丽可爱。又有格林童话中公主奢侈已极，动辄金衣服水晶鞋。衣着花样翻新的关姓女子，在偶心中完全符合这两条标准，于是天性孤僻的丛虫有了第一个朋友，完全可以说是肝胆相照。
我们的友谊源远流长，固若金汤。同桌一年，最爱的是上课时在桌子底下互换鞋子。家长因为爱怜给买了一样的鞋袜，却也因此分不出彼此。偶娘只好手做了鞋垫来给做标记，通常我的图案是葡萄，她的是苹果。结果每天回家一脱鞋，左脚鞋子里总是一个大红苹果。
据关妈妈考证，说关由于胆小，又一心想做个卖冰棍儿的，幼儿园毕业后不思进取，拒绝升学，百般规劝无效。关妈妈情急智生，出门空转一圈，回来告诉说人家丛虫已经背着书包去小学排队了。关一听之下，勇气大增，马上背了新书包跑去找我。天佑善人，俺还真在那里排队呢，据我妈说还穿有浅蓝色灯心绒围裙，绣有白色小鸭数只。
我们同学8年，直到初中，我一直深信不疑她是美女。可惜那时大人没有眼光，我父母和她父母都不这么认为，原因是说她眼睛偏小。时隔4年，她发来照片给我，简单的牛仔T恤，却艳光四射，皮肤雪白，头发乌黑，细腰长腿，朱唇皓齿，在一棵垂柳下风情万种地微笑。父母皆惊诧小鸭变天鹅。我却觉得遗憾，因为她的美丽早就存在，如今才被发现，却不再只属于我了。这美丽也使本来胆小的她自信，摇身变成情狐艳鬼，男朋友换班比换衣服还频繁，时时写信给我汇报战果，和成吉思汗一样，美女攻无不克，牺牲品之多速度之快可以做九九表的注脚。
然而常在河边站，那得不湿鞋，去年她和不知是第几班男朋友奉子成婚，一跃成为小镇上长盛不衰的话题。我托去观礼的父母带去礼物一份：一只水晶葡萄的托盘，被摆在了新房最显眼的地方。我心甚慰，我相信它不仅是被当作一件来自北京的礼物，更是代表了我们曾经共有过的一只小鞋子。她记得，我也记得，并且，也知道对方是记得的。
关的婚纱照落入俗艳的套路，我看不出那是我当年心爱的小朋友。只有那双笑得眯起来的眼睛，还能仿佛一二。小镇美女没有值得大书特书的传奇，惟有拿摇曳的白纱作了一个喜气洋洋的收尾，是成全，也是伤感。女人终究是女孩的终点，美丽的她应该是更添了少妇风韵，花样的年华，月样的精神，纵弹指红颜老，能在记忆中留下些香气，也是好的吧。
------某天无聊，被若干朋友骂懒得生虫，挣扎回忆平生遭遇的美女，手帕交首当其冲，顺便回忆童年好时光，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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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美女之冷血章鱼 (发表时间:2001年10月31日 22:46 )
回头想想，高中时代的文科班，出了不少货真价实的美女，且是那时的女孩还不懂也不重修饰，连大学女生的拔眉毛画口红都还没学会，真刀实枪的本色比拼，能被叫一声美女，当真非同小可。
年级中公认的美女姓章，是我所见过的最似林青霞的人，眼睛清澈明亮，凝神如秋水，转动如流星。据一个男生形容说与她对视就象化学实验中不小心被浓硫酸溅到手，起初不觉，后热辣刺痛，局促难当。我们对他奇突的联想望尘莫及，因为全年级就他一个人在实验中受伤，从此被剥夺了操作的权利，但是此君后来本科学企业管理，出国居然转行学了生化，可见世事难料。
章身高170公分，袅娜似不食人间烟火，若有机会触到她的手，则更有理由证实这一点。我有幸坐在她前面的座位上，常常冷不妨被她一双细瘦冰冷的纤手握住脖子，那感觉好比大冬天扔块冰在你被窝里。这是章的杀手锏，一旦成功便得意偷笑。凑巧我手冷不输给她，可以强拉她号脉作为报复，于是她常常是笑后转为低声尖叫，算是扯平。两个人两双冰手联合起来，全班无敌。
那会儿正是偷看武侠的时候，章迫我每天说书给她，一部长长的笑傲消磨了两个无聊女生一学期的课间操时间。一同看的是一部四大名捕，闲暇总是为了里面的人物缠夹不情，她说我的手冰冷有力，该叫铁手，我说她不比我暖难道叫冷血么？又想到她姓章，可不就是一条章鱼。她不同意，坚持叫冷血而不叫章鱼。其实要按捕获猎物的本领来说，章鱼比她颇有不如，因为章鱼好歹也要动动触角，而她却在懵懂无知中，颠倒众生。
喜欢她的男生自然不少，却没有谁敢轻举妄动，这一方面是学校对早恋打压甚重，一方面也恐怕是缺少必胜的把握，章家教极严，从小到大连话也没和男生说上几句，可以比拟小龙女或者无量洞里的神仙姐姐。我笑她说将来必定是要搭绣楼抛绣球，就是打中叫花子都会中状元的，她一听之下很兴奋，马上跟我讨论起绣楼和绣球的样式来，投入得仿佛真有其事一般。
高三元旦晚会，班里有才子要排莎士比亚，拉我进去做编剧，糟蹋仲夏夜之梦，怕没人出演，特请班主任在班会上动员，章是呼声最高的赫米娜人选，在我承诺将女主角台词减到最少后她终于勉强答应，于是十几个男生踊跃报名做拉山德，手溅浓硫酸的兄弟因为身高的微弱差距含恨败北，屈就狄米特律斯------问题就出在他这里。
那天晚上章换了一件夏天才穿的白纱裙，平日的马尾巴披散下来，秀发上一顶金色纸王冠，大可与罗马假日中的公主一较长短。观众和演员的注意力空前集中，气氛着实热烈。结果到了林中那一幕，赫米娜对拉山德说“你去给你自己找一处睡眠的所在，因为我要在这花坛安息我的形骸。”，偶们的第二男主角狄米特律斯此时突然出现，抢先说“一块草地可以作我们两人枕首的地方；两个胸膛一条心，应该合睡一个眠床。”全班静穆一分钟后包括演员在内都爆笑不止，章直奔我冲过来，拿冰冷的手握住我脖子，恶狠狠地问是不是你把台词改成这样的？?啊？你……你说啊……
那样清晰的情景，历历如昨，只是回首时，我们已在时光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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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美女之 阿猫情事 ( 发表时间:2001年11月5日 21:15 )
阿猫和红楼里的晴雯姑娘一样，生着一条水蛇腰和一副溜肩膀，加上尖下巴细眼睛，活脱脱一只狐狸精。这样的女子多半都会七十二变，可以是小家碧玉的乖乖女，也可以是颠倒众生的万人迷，阿猫不上不下，正卡在两者中间，就是我们身边不可或缺的叫做情种或者情圣的那种人。
严格说阿猫不算美女，不过你最好别当她面说，她是被人多看一分钟，也要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同时媚眼如丝，鼓励你再多看一分钟或者更久，直到爱上她。然后，成为她盘丝洞中又一个迷路的唐僧，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齐天大圣救你，基本上没什么生还的可能。
中文系历来是色狼们狩猎的地方，但是自从我们这一届出了美女阿猫，色狼们的辉煌战绩顿时黯淡无光。大一小女生按道理只能做猎物还不够做猎手，但入校后两个月就在水房里听到各种关于阿猫的传闻，诸如物理系研究生请她吃饭历史系学长为她点歌隔壁班男生给她占座位之类，新鲜热辣，活龙活现，叫我直疑惑这样女子是怎样标致的人物。
有天上大课为点名去充数，见一女生面窗而立，身上是直能把大学生穿成清洁工的校服，奇在那死样活气的运动装居然也一派风流，我暗赞好条细腰，跟着就是旁边一男生叫阿猫阿猫，她回眸一笑说叫什么叫啊，有调皮的说他叫春呐，满教室就笑成一团。传奇人物果然不同些，虽然皮色偏黑，却光洁细腻，秋水眼即嗔视也有情，那身材最是婀娜有致，走路风摆杨柳，看着着实养眼。
时日一长，阿猫的室友们对她颇有微词，不光是因为电话成她一个人的情感热线，也不光是她时而深夜归来时而黎明即起扰人清梦，最令人侧目的，别人卧谈，她不理也就罢了，偏喜欢晚上翻检自己的百宝箱，难免弄出声响，不是打断了谈话就是吵人睡觉。我见她室友跑我们这边絮絮地说，不觉有些反感，有意见，面对面，何必背后道人是非。想想自己人缘不见得好到那里去，不如先走给我室友们一个交流诉苦的机会。
那天晚上月亮很好，大操场上黑乎乎的，走近了才看到有若干热爱锻炼的人在晚长跑，可那一个细条条的身影有些眼熟，不就是惹得闲话三千的女主角么？
饶是清秋天气，阿猫还是跑的一头一脸的汗，头发束的马尾也散了几绺下来，汗濡濡地粘在脸上，一双眼睛是猫样地晶亮，挑战似地望着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亮得那么耀眼。
并肩坐在长长的石阶上，阿猫忿忿地说我被人甩了，我自然跟着说那有别人甩你的道理。她说：真的。然后我们都沉默。前一段正传说她和一个日本留学生如火如荼，说那小子诗经背得象流水，人长的象木村拓哉，追阿猫追得感天地泣鬼神，本系男生都跃跃欲试要打抗日战争，哪知道是这样的结尾。
忍不住把心里藏了很久的问题问出来：你对那些人，究竟有没有真心过？阿猫迅速地说有，迟疑一下又很坚决地说，每一个，我都很认真，只是其实我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爱情。
然后阿猫跟我讲起她漫长悲惨的家庭故事， 10岁开始油瓶生涯的女孩，一言难尽的辛酸，早早学会爱怜自己，保护自己，而惟有的，也不过是自己。一次一次找可以爱的人，一次一次失望，百宝箱装满各种各样包括情书在内爱慕者送的小玩意，却装不住一颗寂寞的心。要有天遇到负心薄情的郎君，索性怒沉了也罢。
半夜两个人回寝，理所应当又给人添了背后的闲话。第二天见阿猫，又是鲜艳妩媚一朵花似的盛放，蜜蜂蝴蝶们天经地义地围着打转，看着她笑吟吟不动声色将他们一个个擒落马下，想想又有什么不好，情场上那就那么容易分了胜负，来的只管来，去的只管去??阿猫的故事，可还长着呢。
[后记：那天晚上的阿猫，叫我疑真疑幻，因为她的外表，是那种铃铛一样清脆响亮的女孩。任谁都会以为她是温室中的花朵。然而就在毕业前夕，她头上多了一朵小白花，跟人只轻描淡写说家母去世。
那么，这世界上，阿猫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这个故事，我不想渲染悲伤，但是想起阿猫，心里好象哪天操场上月光下的石头长阶，一阵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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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美女之仰眉女子 (未发表)
第一次见到杰西卡是名副其实的惊艳，恰好还在我新工作第一天上班的电梯里。
11月的北京很有点儿凉了，等电梯的白领女们齐齐穿着薄呢外套，配长裤或者及膝裙，一眼看去也不过是黑、灰、藏青三个颜色，我夹在里面做灰姑娘，心想难道是这家大厦的制服不成。正好笑着，她走过来，大家的眼前就是一亮，毫不夸张的一亮??
一件羊毛呢黑色裙装裹着极窈窕的身段，酒红披肩衬出张雪白的俏脸，脚下一双同样是酒红色的软皮靴，整个人画里走下来似的抢眼。那色彩是大块大块泼洒着痛快，而凤眼朱唇间暗锁的，却是内敛的冷艳。款款走来，铿锵有声，暗香浮动，叫你忍不住要多看上一看。
这样的女子再配上大班台，皮转椅，笔记本，就是活色生香的商业广告，可惜广告若成为日日重复的办公情形，换谁恐怕也乏味的很。但是我还是带了七分正经地说，跟她相识真是我的荣幸，杰西卡一拍桌子说那里就轮到你荣幸了，排队去吧。两个人没有心肝地哈哈哈一阵相对大笑。
杰西卡常常自嘲，说自己是张朝阳那帮海龟的走狗，譬如人家本科在清华，而她在天大；人家去的美国读麻省，她去澳洲读个二流大学；人家是博士，回国开网站做了老板，而她是硕士，回国作了网站老板的助理。这可不是事事都跟人差了一点，不多不少，刚好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的那一点。难怪纵是这般风调雨顺，到底意难平。
满公司能听到她自嘲的，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和人之间的投缘与否很奇妙，穿着华伦天奴用诺基亚8850的黄金女郎，跟穿着班尼路用诺基亚3210的灰姑娘，还真有很多话说，我在新公司结交的首位朋友，就是这个被传做喜怒无常，唯一敢对抗洋大班的超级美女，偏生一物降一物，那洋大班见她倒总是附首贴耳，乍一看很容易混淆谁是总裁谁是助理。
公司旁边有永和麦当劳，杰西卡永远取永和舍麦当劳。一次我问起为什么，她沉默一会儿，说当初在澳洲麦当劳打工，受够了里面的油味薯条味，更要时时俯身擦地，感觉屈辱，停停，发狠地补一句：我再也不会弯腰。眉眼里划过一阵子的煞气，叫人心寒。我说难怪你从来不穿有鞋带的鞋子，原来是为了这个。她发招大力金刚掌打我后背，好不疼痛，但是见她前伏后仰地笑，正是那句“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满屋子的人都看她，真正赏心悦目。
我在她之前离开了公司，临行前偷了一个下午跟她去永和，豆浆代酒，权做阳关三叠，离开一个地方。不是不伤感的，彼此都有些沉默。杰西卡叹道可惜这里没有酒，想借酒撒疯说说心里话都不行，我笑笑，转头去看外面半黄半绿的树叶子，趁机悄悄抹了一滴眼泪。
又隔了很久见面，远远就见她手指上晶光四射，原来这厮竟悄没声地把公司的洋大班收了房，我笑她不负众望，这下管老板升的再高，她总能把他踩到泥里去，也算替我们报了仇。杰西卡粉面含春威不露，啪地打个响指，好不踌躇满志。可惜美中不足，夫君任期已满，要回美国总部待命，杰西卡只好再来次昭君出塞，上次是求学，此去是和番。她冲我吼声番你的头啊番，你不嫁给生番，算老天没眼。一阵香风拂过，早大步流星地去了。
911事件一出，心情灰暗得难以形容，数日后才想起来手忙脚乱给国外朋友电话电邮问候，等找到杰西卡时正把她从梦中叫醒，只听那边就是大串英文水泼不进地叫骂。夹着诸如妈的怎么就能炸到我了美国佬活该之类的话，听她嚣张如昔。顿时一颗心就放了下来，正想跟她调侃几句，忽然那边的声音渐渐沉寂，沉寂……
接着，我听到了低低的哭泣声。
于是我的鼻子，也是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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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美女之恨无常 (未发表)
本来，美女系列已经写完，一共四位，毕竟我平生所见美女有限。然而，仍要写下这多出的一篇，纪念我早饭时邂逅的一位女子，以我最深的敬意，祝福和忧伤。
---------题记
两月前的北京不似现在这样冷，依旧是秋高气爽的十月天，只是开始起风，在明亮的太阳下，风也觉得是可爱的。自己短袖T恤外披件长袖T恤，两个袖子望下巴底下一系，扮小飞侠，一溜烟跑到楼下，小饭店的胖老板娘笑眯眯地早盛过一碗粥来，又是一天的开始。
店小，基本上都是回头客，吃了一年好歹也混了个脸熟。邻桌却是一对从未见过的青年男女，男的英挺，女的秀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见那女孩提前穿上了深蓝色高领毛衣，愈发显出一张苍白的脸来，眼睛是黑白分明，眉毛挺秀，真当得起“眉目如画”四个字。那小生却是眉头深蹙，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炒肝。背后有人走过，撞了那女孩一下，还没等人道歉，小生早跳将起来，恶狠狠地喝：没长眼睛啊你！小店里从来一团和气，谁见过这个。还是那女孩一叠声地说对不起啊，没事儿没事儿，一口柔软流利的北京话息事宁人。我心想虽然是被娇宠着，到底还是明白事理，对她好感倍增。
后来隔三差五，就见着一回，她从不一个人来，后来几次换了人，是她的妈妈陪着，讲话有点颠三倒四的老太太，总和老板娘聊他们家那只猫“……嘿！跟老虎似的，倍儿精神，爱的我……”，她坐一边微微笑，不接茬，黑头发直溜溜地披在肩上，看着好象古代的仕女图。
随着天气转冷，我就发现她总早比我们添衣服，刚换毛衣，她那边呢大衣已经上身了，她妈妈还跟着后面喊：“宝贝儿，宝贝儿，咱们还得把这围巾儿戴上。”这么大的人被宝贝宝贝地叫，我都直肉麻，她也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笑笑：“妈，看您哪。”说着话，还是把围巾系上了。
直到这一天早，天气是出奇地阴沉。我比平时起晚了一点，到了店了赶上最后一碗粥。那女孩的妈妈正坐在对门的一张桌子旁，眼睛盯着外面，嘴里还跟老板娘说她们家那只著名的黄猫：“……看电视，就趴我这儿”，手一拍大腿，“就这儿，打都不走，爱着哪……”门外人影一晃，见那女孩穿了件长身的米黄羊绒大衣，过来了。她妈妈可着嗓子叫起来：“哎哟我的宝贝儿啊，你怎么就不穿羽绒服呢你啊……”追出去了。她还对我和老板娘笑了笑，擦着樱桃红口红的嘴唇，扬起一个美妙的弧度。
正低头喝我这碗儿粥，老板娘一声长长的叹气。我问怎么了，她指指刚走的母女俩：“多好的人啊，癌症！”一听就是一惊，“您是说……”“可不就是那姑娘吗？好端端地一个儿，得癌啦。这不是已经转院到咱们这边医院来看了，见天打针，一天都不闲着。她妈刚还给我看包里的片子，说是就是拍这几张片子，小三万！姑娘正念着研究生呢，唉！”
我那口粥再也咽不下去，满脑子尽是想着她那歉退恬淡的笑。我自然知道人人皆有生老病死，也知道有些人的生老病死分外惨烈，却万万没有想到，就会发生在我的身边，在我平静无波的生活中，在我的早饭桌子旁。红颜如花盛放，却是眼睁睁地走向凋零，而我，竟然也是目击者之一。
头一回，我早饭剩了半碗。付了钱，出门，老板娘还嘟囔着：“……最不是东西就是她那对象，都快结婚了又变卦，什么玩意儿……”
2001年的11月12 日早9点10分，若你走过那家小饭店，你会看到一个女子低着头在风里行走，她的心中装满另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关于她的点滴音容，关于她的爱和死亡，以及挣扎。
那个女子，是我，另一个，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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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美女之手帕交
幼儿园手帕交的小朋友，姓关，在5岁的我眼中，堪称世间第一美女。不要以为幼儿没有美丑观念，当年偶已经看了一半的天方夜谭（连环画？），里面凡美女必称：月儿般美丽可爱。又有格林童话中公主奢侈已极，动辄金衣服水晶鞋。衣着花样翻新的关姓女子，在偶心中完全符合这两条标准，于是天性孤僻的丛虫有了第一个朋友，完全可以说是肝胆相照。
我们的友谊源远流长，固若金汤。同桌一年，最爱的是上课时在桌子底下互换鞋子。家长因为爱怜给买了一样的鞋袜，却也因此分不出彼此。偶娘只好手做了鞋垫来给做标记，通常我的图案是葡萄，她的是苹果。结果每天回家一脱鞋，左脚鞋子里总是一个大红苹果。
据关妈妈考证，说关由于胆小，又一心想做个卖冰棍儿的，幼儿园毕业后不思进取，拒绝升学，百般规劝无效。关妈妈情急智生，出门空转一圈，回来告诉说人家丛虫已经背着书包去小学排队了。关一听之下，勇气大增，马上背了新书包跑去找我。天佑善人，俺还真在那里排队呢，据我妈说还穿有浅蓝色灯心绒围裙，绣有白色小鸭数只。
我们同学8年，直到初中，我一直深信不疑她是美女。可惜那时大人没有眼光，我父母和她父母都不这么认为，原因是说她眼睛偏小。时隔4年，她发来照片给我，简单的牛仔T恤，却艳光四射，皮肤雪白，头发乌黑，细腰长腿，朱唇皓齿，在一棵垂柳下风情万种地微笑。父母皆惊诧小鸭变天鹅。我却觉得遗憾，因为她的美丽早就存在，如今才被发现，却不再只属于我了。这美丽也使本来胆小的她自信，摇身变成情狐艳鬼，男朋友换班比换衣服还频繁，时时写信给我汇报战果，和成吉思汗一样，美女攻无不克，牺牲品之多速度之快可以做九九表的注脚。
然而常在河边站，那得不湿鞋，去年她和不知是第几班男朋友奉子成婚，一跃成为小镇上长盛不衰的话题。我托去观礼的父母带去礼物一份：一只水晶葡萄的托盘，被摆在了新房最显眼的地方。我心甚慰，我相信它不仅是被当作一件来自北京的礼物，更是代表了我们曾经共有过的一只小鞋子。她记得，我也记得，并且，也知道对方是记得的。
关的婚纱照落入俗艳的套路，我看不出那是我当年心爱的小朋友。只有那双笑得眯起来的眼睛，还能仿佛一二。小镇美女没有值得大书特书的传奇，惟有拿摇曳的白纱作了一个喜气洋洋的收尾，是成全，也是伤感。女人终究是女孩的终点，美丽的她应该是更添了少妇风韵，花样的年华，月样的精神，纵弹指红颜老，能在记忆中留下些香气，也是好的吧。
------某天无聊，被若干朋友骂懒得生虫，挣扎回忆平生遭遇的美女，手帕交首当其冲，顺便回忆童年好时光，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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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美女之冷血章鱼 (发表时间:2001年10月31日 22:46 )
回头想想，高中时代的文科班，出了不少货真价实的美女，且是那时的女孩还不懂也不重修饰，连大学女生的拔眉毛画口红都还没学会，真刀实枪的本色比拼，能被叫一声美女，当真非同小可。
年级中公认的美女姓章，是我所见过的最似林青霞的人，眼睛清澈明亮，凝神如秋水，转动如流星。据一个男生形容说与她对视就象化学实验中不小心被浓硫酸溅到手，起初不觉，后热辣刺痛，局促难当。我们对他奇突的联想望尘莫及，因为全年级就他一个人在实验中受伤，从此被剥夺了操作的权利，但是此君后来本科学企业管理，出国居然转行学了生化，可见世事难料。
章身高170公分，袅娜似不食人间烟火，若有机会触到她的手，则更有理由证实这一点。我有幸坐在她前面的座位上，常常冷不妨被她一双细瘦冰冷的纤手握住脖子，那感觉好比大冬天扔块冰在你被窝里。这是章的杀手锏，一旦成功便得意偷笑。凑巧我手冷不输给她，可以强拉她号脉作为报复，于是她常常是笑后转为低声尖叫，算是扯平。两个人两双冰手联合起来，全班无敌。
那会儿正是偷看武侠的时候，章迫我每天说书给她，一部长长的笑傲消磨了两个无聊女生一学期的课间操时间。一同看的是一部四大名捕，闲暇总是为了里面的人物缠夹不情，她说我的手冰冷有力，该叫铁手，我说她不比我暖难道叫冷血么？又想到她姓章，可不就是一条章鱼。她不同意，坚持叫冷血而不叫章鱼。其实要按捕获猎物的本领来说，章鱼比她颇有不如，因为章鱼好歹也要动动触角，而她却在懵懂无知中，颠倒众生。
喜欢她的男生自然不少，却没有谁敢轻举妄动，这一方面是学校对早恋打压甚重，一方面也恐怕是缺少必胜的把握，章家教极严，从小到大连话也没和男生说上几句，可以比拟小龙女或者无量洞里的神仙姐姐。我笑她说将来必定是要搭绣楼抛绣球，就是打中叫花子都会中状元的，她一听之下很兴奋，马上跟我讨论起绣楼和绣球的样式来，投入得仿佛真有其事一般。
高三元旦晚会，班里有才子要排莎士比亚，拉我进去做编剧，糟蹋仲夏夜之梦，怕没人出演，特请班主任在班会上动员，章是呼声最高的赫米娜人选，在我承诺将女主角台词减到最少后她终于勉强答应，于是十几个男生踊跃报名做拉山德，手溅浓硫酸的兄弟因为身高的微弱差距含恨败北，屈就狄米特律斯------问题就出在他这里。
那天晚上章换了一件夏天才穿的白纱裙，平日的马尾巴披散下来，秀发上一顶金色纸王冠，大可与罗马假日中的公主一较长短。观众和演员的注意力空前集中，气氛着实热烈。结果到了林中那一幕，赫米娜对拉山德说“你去给你自己找一处睡眠的所在，因为我要在这花坛安息我的形骸。”，偶们的第二男主角狄米特律斯此时突然出现，抢先说“一块草地可以作我们两人枕首的地方；两个胸膛一条心，应该合睡一个眠床。”全班静穆一分钟后包括演员在内都爆笑不止，章直奔我冲过来，拿冰冷的手握住我脖子，恶狠狠地问是不是你把台词改成这样的？?啊？你……你说啊……
那样清晰的情景，历历如昨，只是回首时，我们已在时光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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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美女之 阿猫情事 ( 发表时间:2001年11月5日 21:15 )
阿猫和红楼里的晴雯姑娘一样，生着一条水蛇腰和一副溜肩膀，加上尖下巴细眼睛，活脱脱一只狐狸精。这样的女子多半都会七十二变，可以是小家碧玉的乖乖女，也可以是颠倒众生的万人迷，阿猫不上不下，正卡在两者中间，就是我们身边不可或缺的叫做情种或者情圣的那种人。
严格说阿猫不算美女，不过你最好别当她面说，她是被人多看一分钟，也要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同时媚眼如丝，鼓励你再多看一分钟或者更久，直到爱上她。然后，成为她盘丝洞中又一个迷路的唐僧，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齐天大圣救你，基本上没什么生还的可能。
中文系历来是色狼们狩猎的地方，但是自从我们这一届出了美女阿猫，色狼们的辉煌战绩顿时黯淡无光。大一小女生按道理只能做猎物还不够做猎手，但入校后两个月就在水房里听到各种关于阿猫的传闻，诸如物理系研究生请她吃饭历史系学长为她点歌隔壁班男生给她占座位之类，新鲜热辣，活龙活现，叫我直疑惑这样女子是怎样标致的人物。
有天上大课为点名去充数，见一女生面窗而立，身上是直能把大学生穿成清洁工的校服，奇在那死样活气的运动装居然也一派风流，我暗赞好条细腰，跟着就是旁边一男生叫阿猫阿猫，她回眸一笑说叫什么叫啊，有调皮的说他叫春呐，满教室就笑成一团。传奇人物果然不同些，虽然皮色偏黑，却光洁细腻，秋水眼即嗔视也有情，那身材最是婀娜有致，走路风摆杨柳，看着着实养眼。
时日一长，阿猫的室友们对她颇有微词，不光是因为电话成她一个人的情感热线，也不光是她时而深夜归来时而黎明即起扰人清梦，最令人侧目的，别人卧谈，她不理也就罢了，偏喜欢晚上翻检自己的百宝箱，难免弄出声响，不是打断了谈话就是吵人睡觉。我见她室友跑我们这边絮絮地说，不觉有些反感，有意见，面对面，何必背后道人是非。想想自己人缘不见得好到那里去，不如先走给我室友们一个交流诉苦的机会。
那天晚上月亮很好，大操场上黑乎乎的，走近了才看到有若干热爱锻炼的人在晚长跑，可那一个细条条的身影有些眼熟，不就是惹得闲话三千的女主角么？
饶是清秋天气，阿猫还是跑的一头一脸的汗，头发束的马尾也散了几绺下来，汗濡濡地粘在脸上，一双眼睛是猫样地晶亮，挑战似地望着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亮得那么耀眼。
并肩坐在长长的石阶上，阿猫忿忿地说我被人甩了，我自然跟着说那有别人甩你的道理。她说：真的。然后我们都沉默。前一段正传说她和一个日本留学生如火如荼，说那小子诗经背得象流水，人长的象木村拓哉，追阿猫追得感天地泣鬼神，本系男生都跃跃欲试要打抗日战争，哪知道是这样的结尾。
忍不住把心里藏了很久的问题问出来：你对那些人，究竟有没有真心过？阿猫迅速地说有，迟疑一下又很坚决地说，每一个，我都很认真，只是其实我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爱情。
然后阿猫跟我讲起她漫长悲惨的家庭故事， 10岁开始油瓶生涯的女孩，一言难尽的辛酸，早早学会爱怜自己，保护自己，而惟有的，也不过是自己。一次一次找可以爱的人，一次一次失望，百宝箱装满各种各样包括情书在内爱慕者送的小玩意，却装不住一颗寂寞的心。要有天遇到负心薄情的郎君，索性怒沉了也罢。
半夜两个人回寝，理所应当又给人添了背后的闲话。第二天见阿猫，又是鲜艳妩媚一朵花似的盛放，蜜蜂蝴蝶们天经地义地围着打转，看着她笑吟吟不动声色将他们一个个擒落马下，想想又有什么不好，情场上那就那么容易分了胜负，来的只管来，去的只管去??阿猫的故事，可还长着呢。
[后记：那天晚上的阿猫，叫我疑真疑幻，因为她的外表，是那种铃铛一样清脆响亮的女孩。任谁都会以为她是温室中的花朵。然而就在毕业前夕，她头上多了一朵小白花，跟人只轻描淡写说家母去世。
那么，这世界上，阿猫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这个故事，我不想渲染悲伤，但是想起阿猫，心里好象哪天操场上月光下的石头长阶，一阵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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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美女之仰眉女子 (未发表)
第一次见到杰西卡是名副其实的惊艳，恰好还在我新工作第一天上班的电梯里。
11月的北京很有点儿凉了，等电梯的白领女们齐齐穿着薄呢外套，配长裤或者及膝裙，一眼看去也不过是黑、灰、藏青三个颜色，我夹在里面做灰姑娘，心想难道是这家大厦的制服不成。正好笑着，她走过来，大家的眼前就是一亮，毫不夸张的一亮??
一件羊毛呢黑色裙装裹着极窈窕的身段，酒红披肩衬出张雪白的俏脸，脚下一双同样是酒红色的软皮靴，整个人画里走下来似的抢眼。那色彩是大块大块泼洒着痛快，而凤眼朱唇间暗锁的，却是内敛的冷艳。款款走来，铿锵有声，暗香浮动，叫你忍不住要多看上一看。
这样的女子再配上大班台，皮转椅，笔记本，就是活色生香的商业广告，可惜广告若成为日日重复的办公情形，换谁恐怕也乏味的很。但是我还是带了七分正经地说，跟她相识真是我的荣幸，杰西卡一拍桌子说那里就轮到你荣幸了，排队去吧。两个人没有心肝地哈哈哈一阵相对大笑。
杰西卡常常自嘲，说自己是张朝阳那帮海龟的走狗，譬如人家本科在清华，而她在天大；人家去的美国读麻省，她去澳洲读个二流大学；人家是博士，回国开网站做了老板，而她是硕士，回国作了网站老板的助理。这可不是事事都跟人差了一点，不多不少，刚好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的那一点。难怪纵是这般风调雨顺，到底意难平。
满公司能听到她自嘲的，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和人之间的投缘与否很奇妙，穿着华伦天奴用诺基亚8850的黄金女郎，跟穿着班尼路用诺基亚3210的灰姑娘，还真有很多话说，我在新公司结交的首位朋友，就是这个被传做喜怒无常，唯一敢对抗洋大班的超级美女，偏生一物降一物，那洋大班见她倒总是附首贴耳，乍一看很容易混淆谁是总裁谁是助理。
公司旁边有永和麦当劳，杰西卡永远取永和舍麦当劳。一次我问起为什么，她沉默一会儿，说当初在澳洲麦当劳打工，受够了里面的油味薯条味，更要时时俯身擦地，感觉屈辱，停停，发狠地补一句：我再也不会弯腰。眉眼里划过一阵子的煞气，叫人心寒。我说难怪你从来不穿有鞋带的鞋子，原来是为了这个。她发招大力金刚掌打我后背，好不疼痛，但是见她前伏后仰地笑，正是那句“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满屋子的人都看她，真正赏心悦目。
我在她之前离开了公司，临行前偷了一个下午跟她去永和，豆浆代酒，权做阳关三叠，离开一个地方。不是不伤感的，彼此都有些沉默。杰西卡叹道可惜这里没有酒，想借酒撒疯说说心里话都不行，我笑笑，转头去看外面半黄半绿的树叶子，趁机悄悄抹了一滴眼泪。
又隔了很久见面，远远就见她手指上晶光四射，原来这厮竟悄没声地把公司的洋大班收了房，我笑她不负众望，这下管老板升的再高，她总能把他踩到泥里去，也算替我们报了仇。杰西卡粉面含春威不露，啪地打个响指，好不踌躇满志。可惜美中不足，夫君任期已满，要回美国总部待命，杰西卡只好再来次昭君出塞，上次是求学，此去是和番。她冲我吼声番你的头啊番，你不嫁给生番，算老天没眼。一阵香风拂过，早大步流星地去了。
911事件一出，心情灰暗得难以形容，数日后才想起来手忙脚乱给国外朋友电话电邮问候，等找到杰西卡时正把她从梦中叫醒，只听那边就是大串英文水泼不进地叫骂。夹着诸如妈的怎么就能炸到我了美国佬活该之类的话，听她嚣张如昔。顿时一颗心就放了下来，正想跟她调侃几句，忽然那边的声音渐渐沉寂，沉寂……
接着，我听到了低低的哭泣声。
于是我的鼻子，也是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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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美女之恨无常 (未发表)
本来，美女系列已经写完，一共四位，毕竟我平生所见美女有限。然而，仍要写下这多出的一篇，纪念我早饭时邂逅的一位女子，以我最深的敬意，祝福和忧伤。
---------题记
两月前的北京不似现在这样冷，依旧是秋高气爽的十月天，只是开始起风，在明亮的太阳下，风也觉得是可爱的。自己短袖T恤外披件长袖T恤，两个袖子望下巴底下一系，扮小飞侠，一溜烟跑到楼下，小饭店的胖老板娘笑眯眯地早盛过一碗粥来，又是一天的开始。
店小，基本上都是回头客，吃了一年好歹也混了个脸熟。邻桌却是一对从未见过的青年男女，男的英挺，女的秀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见那女孩提前穿上了深蓝色高领毛衣，愈发显出一张苍白的脸来，眼睛是黑白分明，眉毛挺秀，真当得起“眉目如画”四个字。那小生却是眉头深蹙，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炒肝。背后有人走过，撞了那女孩一下，还没等人道歉，小生早跳将起来，恶狠狠地喝：没长眼睛啊你！小店里从来一团和气，谁见过这个。还是那女孩一叠声地说对不起啊，没事儿没事儿，一口柔软流利的北京话息事宁人。我心想虽然是被娇宠着，到底还是明白事理，对她好感倍增。
后来隔三差五，就见着一回，她从不一个人来，后来几次换了人，是她的妈妈陪着，讲话有点颠三倒四的老太太，总和老板娘聊他们家那只猫“……嘿！跟老虎似的，倍儿精神，爱的我……”，她坐一边微微笑，不接茬，黑头发直溜溜地披在肩上，看着好象古代的仕女图。
随着天气转冷，我就发现她总早比我们添衣服，刚换毛衣，她那边呢大衣已经上身了，她妈妈还跟着后面喊：“宝贝儿，宝贝儿，咱们还得把这围巾儿戴上。”这么大的人被宝贝宝贝地叫，我都直肉麻，她也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笑笑：“妈，看您哪。”说着话，还是把围巾系上了。
直到这一天早，天气是出奇地阴沉。我比平时起晚了一点，到了店了赶上最后一碗粥。那女孩的妈妈正坐在对门的一张桌子旁，眼睛盯着外面，嘴里还跟老板娘说她们家那只著名的黄猫：“……看电视，就趴我这儿”，手一拍大腿，“就这儿，打都不走，爱着哪……”门外人影一晃，见那女孩穿了件长身的米黄羊绒大衣，过来了。她妈妈可着嗓子叫起来：“哎哟我的宝贝儿啊，你怎么就不穿羽绒服呢你啊……”追出去了。她还对我和老板娘笑了笑，擦着樱桃红口红的嘴唇，扬起一个美妙的弧度。
正低头喝我这碗儿粥，老板娘一声长长的叹气。我问怎么了，她指指刚走的母女俩：“多好的人啊，癌症！”一听就是一惊，“您是说……”“可不就是那姑娘吗？好端端地一个儿，得癌啦。这不是已经转院到咱们这边医院来看了，见天打针，一天都不闲着。她妈刚还给我看包里的片子，说是就是拍这几张片子，小三万！姑娘正念着研究生呢，唉！”
我那口粥再也咽不下去，满脑子尽是想着她那歉退恬淡的笑。我自然知道人人皆有生老病死，也知道有些人的生老病死分外惨烈，却万万没有想到，就会发生在我的身边，在我平静无波的生活中，在我的早饭桌子旁。红颜如花盛放，却是眼睁睁地走向凋零，而我，竟然也是目击者之一。
头一回，我早饭剩了半碗。付了钱，出门，老板娘还嘟囔着：“……最不是东西就是她那对象，都快结婚了又变卦，什么玩意儿……”
2001年的11月12 日早9点10分，若你走过那家小饭店，你会看到一个女子低着头在风里行走，她的心中装满另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关于她的点滴音容，关于她的爱和死亡，以及挣扎。
那个女子，是我，另一个，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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